太宸帝君觉得自己已经很用力,他手背上一根根青筋绷起,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嘎嘣”“嘎嘣”的扭曲声。
他甚至有一瞬间恍惚觉得,这花妖已经被他扭断脖子、抹灭神魂,干脆利落地灰飞烟灭了。
但是等他终于回过神,才注意到掌心下依然平和轻快的呼吸起伏。
他那可以握着裂天剑劈开一整个魔界的手,却仿佛凝固在那里,哪怕她脆弱的、他一根指头就能轻易折断的脖颈不过咫尺之遥,他的手哪怕已经绷出血色,也再不能往前一寸。
这时,乔安突然无意识地低了低头,下巴正蹭到太宸帝君的虎口,他瞬间僵硬。
乔安却没什么感觉,睡梦中下巴碰到凉凉的障碍物,还下意识蹭了蹭。
她每蹭一下,太宸帝君手臂上大片大片鸡皮疙瘩就往外冒,等乔安因为这种冰凉凉的触感皱起眉,眼皮子动了动,太宸帝君才悚然收手惊坐而起。
他连连退后两步,后背抵着窗棱,死死盯着乔安。
骇然、杀意和暴怒与慌乱纠结成惊涛骇浪,太宸帝君双目赤红,气得全身轻颤。
这该死的内丹,这该死的花妖!
不,不。
太宸帝君狠狠一闭眼,他不能中了这诡诈内丹的诡计,它就想让他暴怒,它就想让他失控,从而寻到一个可乘之机逃跑,他却偏偏不能让它如意,他绝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太宸帝君猛地伸手招来裂天剑,手掌握住剑锋,凌厉的罡气破开皮肉,殷红的鲜血流淌而下,伴生剑吓得嗡鸣,挣扎着想跑,太宸帝君却更用力握住。
自虐般的剧痛换来了彻底的清醒,再睁开眼,表情已经冷静下来。
太宸帝君最后看了一眼睡得死熟死熟的乔安,一看见她那张憨甜的傻脸就觉得火气上涌,他厌弃地移开眼,拂袖急匆匆地离开。
太宸帝君回到自己的住处,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仍然觉得气血翻涌。
他此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大殿一片清寂,太宸帝君满心烦躁阴郁,裂天剑犹自不甘地左晃晃右晃晃,太宸帝君阴沉沉定立许久,径自飞身而起。
天霖仙尊正在入定清修,恍惚间觉得屋中气流似有异动。
“谁?”
他诧异地睁开眼,向窗口望去,就看见一道黑幽幽的瘦长人影。
“——帝君!”
天霖仙尊被吓得险些从蒲垫跌下来,赶忙起身向这大半夜不睡游魂似的帝君问礼:“……不知帝君前来有何吩咐?”
太宸帝君站在窗下,惨白的月影映在他半边身子,明暗交界,更显得晦涩阴沉。
天霖仙尊心头惴惴不安,赶快回忆又有什么可能惹这位主不痛快了?
是内丹取得太慢?还是上次把魔君砍得不够碎?又或者单纯是周期性不高兴?
就在天霖仙尊疯狂头脑风暴时,太宸帝君终于开口:“本尊去看了那小花妖。”
天霖仙尊呆呆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难得结巴道:“……您……您去看小……小乔仙子了?”
太宸帝君没有回答,天霖仙尊却已经满心欢喜。
白婴还真是没有说错,这招果然有用。
帝君都放下身段主动去看望小乔仙子了,那将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未来一片前途大好,脱离苦海指日可待。
就在天霖仙尊将来逍遥快活的日子的时候,太宸帝君再次开口:“天霖。”
天霖仙尊高兴拱手:“是。”
太宸帝君说:“本尊威震四海、名扬三界,是吧?”
天霖仙尊业务纯熟地吹捧:“自然,帝君的赫赫威名,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敬畏。”
“嗯。”
太宸帝君不置可否,漫不经心看着外面越来越惨亮亮的月色,突然轻声说:“天霖,你知道吗,那个小花妖,她睡得可熟了。”
天霖仙尊满头雾水:“???”
这两句话……有任何逻辑?
“本尊倒是没看出她怎么惶惶不安、忐忑度日的。”
太宸帝君慢条斯理:“本尊就是觉得,她打起呼来,是挺响亮的。”
天霖仙尊:“……”
天霖仙尊:“!!!”
“天霖。”
阴飕飕的声音吓得天霖仙尊魂飞魄散:“都敢糊弄本尊,本尊看你是活太久了,活得腻歪了是吧!”
“!!!”天霖仙尊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帝君——您听我解释!我是…啊——”
“轰——”
乔安勉强掀开一只眼皮,隐约看见窗外遥遥一片电闪雷鸣暴风火海。
“哈……”
她慢吞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儿,见怪不怪地翻了个身,团了团软乎乎的被子,头埋进去,眼皮子耷拉下来,很快就自发屏蔽噪音陷入了甜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