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跟着她的思路走,听罢眉目稍敛:“所以你觉得,她封锁院落另有所图。”
宁宁轻笑仰起脑袋:“府里的其它地方都有可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有那里不会被人打扰。说不定在宋纤凝的房里,我们能发现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就是她的初步推测。
对于宁宁而言,鸾娘封锁小院的行为实在不合逻辑,就现在掌握的情报来看,唯一行得通的解释,是对方别有图谋,将这里当成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基地。
至于鸾娘究竟在那里做过什么,要等进入房间才能知晓。
无论是性格、气质亦或人生轨迹,被娇养长大、内向温和的宋纤凝都与鸾娘截然不同。
听说这位大小姐自幼饱读诗书,常年生活在高阁之内,很少离开宋府。宁宁对她了解不多,更不清楚她的长相,只能在脑海里勉强勾勒出一个细瘦纤弱、性情淡泊的病美人形象。
她与裴寂轻而易举便翻越围墙进了小院,院落里的花草久久无人照看,却生得愈发繁茂葱茏,郁郁葱葱伸枝展叶,被微风与月光一晃,跌在地上的影子也在悠悠拂动,好似积水空明,阴翳连横。
大门上了锁,窗户却没关,翻窗入室的刹那,宁宁首先闻到一股浓郁的陈旧书页香气。
宋纤凝的卧房更像是书房,书册满满当当,堆了一架。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此处并没有他人进出过的痕迹。
地面上堆积着厚厚一层灰砾,当宁宁小心翼翼走过时,留下十分明显的脚印。
也是唯一一串脚印,除此之外再也没人来过。
之前那一大段煞费苦心的推理……不会,全都,翻车,了吧。
宁宁只觉得一阵窒息,茫然环顾四周,心底疑惑更深。
难道鸾娘当真再没有进过这间屋子?她那样聪明,居然会为了一个狭隘至极的理由,不惜让自己在百姓眼里背负起“恶妇”的骂名么?
这也太太太恋爱脑了吧!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一查看了卧房里的抽屉、木柜与床铺,都没发现任何异样,正有些丧气的时候,忽然听见裴寂低低道了声:“师姐。”
“嗯?”
宁宁应声回头,见他站在书架前方,递来一本《紫薇术法录》:“你将它打开看看。”
他语气很淡,宁宁并无迟疑,乖乖照着对方的话来做。
其余书籍都灰尘遍布,裴寂在递给她前细细擦拭过,因此不会显得脏乱和无从下手。
她一面认真翻阅,一面听身旁的少年道:“架上虽然书目众多,却都有被翻阅过多次的痕迹,唯有这本仍是崭新,或许是宋夫人过世前不久所购。一旦将其打开——”
他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宁宁的神色亦是一怔。
一点点翻开《紫薇术法录》,在经过其中某一页时,指尖力道一变。
正如裴寂所言,这本书并没有被翻阅过的痕迹,看上去平整非常,而在纯白色的纸页之间,赫然夹了一张泛黄的单薄纸条。
她抬眸望向裴寂,一言不发地将纸条拿在手中,借助皎洁月色,无比清晰地看清了纸上的字迹。
那几个字小巧秀美,清隽如竹,规规矩矩地写着:[百花深,绫罗巷,转角左行十步,帘帐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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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罗巷,转角左行十步——那会是什么地方?”
深夜的百花深正值热闹,往里的条条巷道则不见亮光,千门万户都隐匿了声息,只余下几声间或响起的犬吠。
宁宁按着纸条上路径一直往前,吸了口静谧幽冷的夜风:“裴寂,你觉得鸾娘深夜迷倒骆元明,究竟是去给谁写信?”
她走在一棵被砍伐在地的树干上,张开双臂保持身体平衡,裴寂不动声色地望着身侧,唯恐身边的小姑娘一个不稳摔倒。
“鸾娘在九洲春归下了药,如果目的是为找寻一名可供献祭的女修——”
他答得毫不犹豫:“那她必然是在与同伙讨论,应该何时处置郑师姐。”
宁宁面露惊惶地看他一眼,脚下一滑,咕噜直接往下摔。
裴寂一心不愿让她跌倒,没成想自己的话却成了导火索。眼见宁宁往他所在的反方向摔去,裴寂没做多想地伸出手去,一把握住她手腕。
女孩的手腕比想象中细弱许多,他不敢用力,等宁宁停下跌倒的趋势,便拽着它轻轻向上拉。
裴寂在曾经的历练中拿着千年宝玉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和小心。
“谢谢你啊。”
宁宁被他那句话吓得心头一惊,直到这时心脏也提在嗓子眼砰砰直跳,道完了谢,又听裴寂安慰似的继续说:“不用太担心。绝大多数邪术都是以生人献祭,既然鸾娘仍在与那人讨论,就说明郑师姐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