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无论是从结果还是作案时间来看,有人偷偷拿走玉佩、盗取神弓的几率都非常之小。
“然后是乔颜的那位青梅竹马。”
宁宁点点头,轻轻勾起嘴角:“乔颜说过,他在那场大战中弄丢了她送的千丝穗,并且在那之后对她越发冷淡,疏远得好像陌生人。虽然也可以解释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想与乔颜再有纠葛,但如果摒弃掉这个老掉牙的虐恋情深套路,从最直观的另一个角度思考——”
她思索须臾,加重了语气:“既没有信物,又陌生得不像话,这不就是个从没见过的人么?”
这样一想,褪去自我牺牲与所谓爱情的外壳,这个故事就未免有些过于诡异了。
宁宁细细想来,只觉得头皮发麻,沉默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之所以刻意疏远、很少同她讲话,就是因为不想被乔颜发现,他只不过是个虚假的冒牌货——但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除了乔颜之外,那么多灵狐村民,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异样么?乔颜真正的青梅竹马又究竟在哪里?”
裴寂跟着她的思维走,剑眉微蹙:“会不会是为了灼日弓?只要进入狐族内部,且是与乔颜关系亲近之人,一旦她取得玉佩,就有很大机会将它夺来。”
“但据琴娘所说,水镜阵法绝不会被魔族攻破,他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
宁宁想得一个头两个大,也颇为苦恼地皱起眉头:“而且如果真要化身为乔颜亲近之人,岂不是与他后来的刻意疏远彼此矛盾了?”
她说话时双手闲不下来,一直攥着袖口玩,长衫搭在身上却并未扣拢,只要裴寂转过头去,就会望见少女轻轻贴在胸前的单薄衣料,以及脖颈处白净的皮肤。
他抿着唇移开视线,不由分说地抬起手臂,替宁宁把外衫扣拢,惹得她发出轻轻的一声笑。
这声笑毫无征兆,由于两人隔得很近,几乎是清清泠泠地落在裴寂耳边。
他莫名觉得心口一顿,很快又恢复了与她并肩而行的姿势,嗓音不知为何沙哑了些许:“……不止他,其他人也有问题。”
宁宁很乖巧地接话:“你是说,琴娘?”
裴寂点头。
“她对乔颜与灼日弓拥有超乎常理的控制欲,若是以前,或许还能解释为爱女心切,不愿让她冒险。”
他敛了神色,刻意不去看她直勾勾盯过来的视线:“但后来我们找到玉佩,却发现神弓失窃,乔颜将此事告诉她时——”
裴寂说到这里停顿稍许,宁宁则正色接过话茬:“她居然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的神色,并且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不会寻得神弓。而且身为族长夫人,灵狐一脉传承多年的宝物就此失窃,这样的反应实在不合常理。”
“不错。”
裴寂点头,终于定定地与她对视一瞬:“而且你不觉得么?她对于‘不允许乔颜去阵法另一头屠灭魔族’的执念,居然要远远高于对灼日弓、乃至其它一切事物的执念。就连劝她赶紧离开秘境也是,好像心里所想所念的,都是决不能让乔颜与魔族产生接触。”
——她想隐瞒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乔颜去往阵法的另一边?
谈话进行到这里,迷雾似乎已经在逐渐散开了。
宁宁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深吸一口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她说:“据琴娘所言,水镜另一边尽是金丹元婴期的魔族,实力不容小觑,所以乔颜才会对水泊那样忌惮——可我们之前见到的,分明只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小怪物。以乔颜以弓箭射杀它时熟稔的姿势来看,想必也曾多次击杀过‘镜鬼’,要是真有所谓的元婴大能,为什么她会从没见过?”
一时间两人皆是无话。
宁宁沉默半晌,忽然又抬头看他一眼。
这回她眼底没了笑意,声线脆生生的:“我有个想法……咱们去附近的湖边看一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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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周边并没有多少水泊,宁宁跟着裴寂穿梭在葱葱茏茏的树林,大约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终于找到最近的一面湖泊。
这面湖并不大,倒映着昏沉黯淡的天光,周围的灵菇已经隐隐散出了光亮,为晚风蒙上一层幽绿色荧光。
宁宁站在湖边,本打算向前一步靠近湖面,却被裴寂轻轻拉住衣袖。
他们俩在来之前匆匆换好了衣物,裴寂大概买了无数套款式相差不大的黑衣,身形被吞没在溶溶夜色里。
当宁宁扭过脑袋,看见他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我来。”
即便没有太多言语,他也总是能很快明白她的思路。
裴寂说罢将她向后拉了一步,径直走到湖泊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