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洲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是说……枕边人?”
——那岂不就是陈摇光了吗?!
“第三个疑点。”
宁宁比了个“三”的手势,言谈间不紧不慢:“虽然我们与陈摇光本人接触甚少,但从他妹妹陈露白的话里,还是能找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从宁宁开始出声说话起,陈露白的脸就一直惨白一片。此时双唇上下颤抖个不停,听见自己的名字,更是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步。
“对啊!有件事我纳闷了很久。陈姑娘说过,她兄长虽然极爱嫂嫂,出了这档子事后,却一直拒绝开坛做法,甚至杜绝了外人与赵云落的全部接触。”
郑薇绮没做多想,脱口而出:“他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如今的赵云落当真是妖物,而真正的夫人危在旦夕吗?”
“没错!”
贺知洲附和着点头:“如果喜欢一个人,就算无条件信任她,可一旦得知她很可能身处危险境地,还是会想方设法地把一切调查清楚。”
两个名副其实的单身狗,在谈论爱与不爱的问题上,倒是思维敏捷、稳如老狗。
“正因为他心里有鬼,所以才带着夫人闭门不出。为什么谢绝家人探望,更不愿意让修道之人进屋调查?”
宁宁抿唇笑笑:“表面上看起来,是不想让夫人的静养受到侵扰。可一旦掀开这层遮羞布,要是被谁不经意间发现,原来有问题的是他而非赵云落,那一切可就全完了。”
她说着顿了顿,喝了口桌上的龙井茶:“线索还不止这些。记得陈姑娘说过的一句话吗?‘爹爹趁兄长不在家时,特意请来道长开坛做法,却并未发现府里有妖魔的行迹’。”
这绝对是最有分量的石锤,简直是一句再明显不过的提示。
既然家中确有妖物,而道长却并未察觉任何蛛丝马迹——
贺知洲心头一惊:“正因为他不在……所以才没能找到妖魔行踪!”
郑薇绮面色微沉:“还有之前贺师兄向少夫人问话,问到‘近日身边可有蹊跷之事’,陈摇光便火急火燎打断了对话。或许……正是因为害怕少夫人提及他最近的异常,从而暴露身份。”
“也就是说,被画魅取代的并非赵云落,而是陈府里的大少爷陈摇光。”
宁宁望一眼陈露白颓败的脸色,口中继续道:“画魅为祸一方,往往害得原身家破人亡。他先是幻化成陈摇光的模样,再绘制出一张与少夫人一模一样的面皮,把嫌疑尽数嫁祸给她。到时候赵云落百口莫辩,与陈老爷陈姑娘一同被它汲取阳气、精疲力竭而死……”
“到那时候陈家独剩他一人,哪里还有谁能分辨出来,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大少爷陈摇光?”
话音缓缓落地,在场所有人皆是后背一凉。
煞费苦心想要找寻的妖物竟一直都潜藏在身边,众人不久前还与它有过近距离的交谈。
而对于病榻上的赵云落而言,恩爱有加的枕边人居然心怀不轨,看似对她百般呵护,实则每一步棋,都是在把她往死路上逼。
一想到近在咫尺的单薄皮肉之下,竟然隐藏着那样一副心机深沉、杀气腾腾的骨架,就让人难以抑制地头皮发麻。
“我本来只是怀疑,没有确切证据。于是趁着贺知洲吸引了陈摇光注意力的时间,从储物袋里拿出石灰与水混合,并编造了所谓‘化妖水’的谎言。”
宁宁又喝了口水:“陈摇光身为画魅,必然不可能让我把化妖水用在赵云落身上——毕竟一旦证明她并非妖物,矛头就会转向府里的其他人,对于他来说大为不利。”
“所以你猜中他会故意摔破瓶子!你他娘——”
郑薇绮把接下来的话吞回肚子里,斟酌一番词句:“你真是个人才啊,师妹!如果他心里没鬼,被灼烧后一定会立刻说出来,但要是有事瞒着我们,就会刻意表现得若无其事!”
宁宁点头:“他以为自己凭借演技躲过一劫,其实是亲自踏进了陷阱里。为了让陈摇光相信那些水的确不会对凡人造成损害,我本来打算把瓶子捡起来,没想到裴寂他……”
她说着顿了顿,有些哭笑不得:“谢谢啊。挺疼的吧?”
“小师弟居然看懂了宁宁的意图么?”
郑薇绮“哇”了一声:“这都能想到一起,你们还挺有缘的嘛。”
承影嘚瑟得不行:“继续夸继续夸,我爱听。”
“不过画魅的这一招也太损了吧!”
贺知洲很是愤愤不平:“害得好端端的一家人相互猜忌、彼此憎恶,他却一直假惺惺地扮演受害者角色。要是不被揭露,说不定哪天陈府被害得家破人亡,旁人还会觉得他是最可怜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