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描了许多遍的“文”字。
韩悯解释道:“去的时候正教小剂子认字来着,这个是……教他认字的稿纸,我其实没有温言的折子,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个就是拿着吓唬恭王的。”
自从上回傅询摔了香炉,温言就不再与他商议修改奏折,他自然不会有折子的底稿。
楚钰不确定地问道:“所以,方才在殿上细数恭王的罪名,一长串词儿,都是你临场发挥、现编的?”
韩悯一双杏眼黑白分明,坦坦荡荡:“算是吧。”
楚钰惊叹一声,捂住心口,随后笑着握住他的手:“绝了,圣上怎么把你这个宝贝藏了这么久?”
实在是无法理解文人之间的感情,傅询把奏章往他怀里一丢,皱眉道:“你要看就给你看,手松开。”
楚钰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的手,却问傅询:“陛下,不知韩大人在朝中所任何职?”
“起居郎。”
“臣也想……”
傅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楚钰缩了缩脖子:“算了,臣又不想了。”
福宁宫与出宫的路不是同一条,楚钰、江涣与李恕行了礼便要离开,韩悯与傅询一同回去。
未走远时,傅询忽然对韩悯道:“你这身官服。”
韩悯摸摸锦缎的衣袖,虽然很舍不得,但是他揣测了一下圣上的意思,试探着应道:“臣洗好了,就还给陛下?”
傅询却道:“喜欢就穿着罢,不用还了。”
“是。”
这不单是一件衣裳,还是一个官职。
韩悯面上不显,韩娇娇在心里扭了扭,开始跳企鹅舞。
耶,爷爷、哥哥、娘亲,韩家的列祖列宗,我做官了!
却听傅询又道:“之前一块儿睡的时候,趁你睡着,量了一下你的身形,凭着感觉让他们做了衣裳,要是不合身,就让他们再改。”
他说得淡然,四周又静,还离得近的三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江涣与李恕假装没听见,但是脚步顿了顿。
楚钰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听见这句话,猛地就转回头。
韩悯也回头看了一眼,于是江涣与李恕最终也扭回头。
面面相觑,群脸疑惑。
韩悯的表情逐渐呆滞。
糟了,爷爷、哥哥、娘亲,韩家的列祖列宗,我又成宠臣了。
傅询却心情颇好地把他拉走了。
韩悯只来得及朝他们使劲摇头——
我不是妖妃,我真不是!
楚钰向他回了个坚定的眼神——
我都知道,不用担心,我不误会。
然后韩悯就被傅询带走了。
楚钰看他离开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方帕子,按了按眼角,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
江涣斜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楚钰道:“这小文人也太惨了。”
江涣撇了撇嘴:“你去年才来,不知道其中内情。”
“什么?”
“圣上与他打架打到大,他们私下关系不好,圣上喜欢欺负他。”
楚钰分明有些怀疑。
江涣白了他一眼:“你问信王,小时候带他们去玩儿,根本不敢把他们两个放在一块儿,怕他们一转眼就打起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恕想了想:“是,他们两个,经常打架。大约是因为圣上做了皇帝,悯哥儿如今不太敢了。”
楚钰还是不大相信:“这叫欺负?就这就这?”
到了宫门前,马车都等在外边,江涣朝一辆挂着描有“柳”字的灯笼的马车走去,他掀开帘子,坐进马车。
马车辚辚地驶过石砖铺陈的长街,深夜月色微明。
*
回到福宁宫时,派去找温言的卫环也回来了。
他回禀:“陛下,温大人找到了。傅筌傍晚就把人给绑了,手下文人针对温大人手里那封折子,写了应对的折子。”
文人之间的骂战,看起来简单,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情。其实能走到金殿上,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底下风起云涌,波澜诡谲,都是预料不到的暗流汹涌。韩悯没有照着温言准备好的折子说话,难怪傅筌那边应对不上来。
卫环继续道:“温大人被囚在恭王府里,打断了一条腿,强撑着顺着沟渠爬出来。找到的时候,就问了一句事成了没有,我说成了,他就疼昏过去了。”
傅询沉吟道:“让梁老太医和太医所的都去一趟,要什么药就去取,告诉他,御史台的位置给他留着,让他好好养伤。”
“是。”
傅询看见韩悯要说话,便对他道:“现在外边乱得很,温府也腾不出手来招呼你,你要看他,过几日再去。”
韩悯想了想:“我还是现在就去一趟吧。”
“怎么?”
“他们家的情况应该不怎么好,文渊侯府没落得厉害。温言还是为陛下受的伤,我应当代陛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