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想吧,反正也不急,你还有抄书的活儿可干。”
“也是。”
韩悯收回思绪,继续抄书。
*
入夜时分,韩悯端着参汤去了爷爷房里。
与其说是参汤,不如说是人参的须的须的汤。
寡淡如水,大抵还有一些功效。
韩悯坐在榻前的小板凳上,将参汤吹凉,舀了一勺,递到爷爷面前。
韩爷爷嘴角抽了抽:“又不是老来痴呆,这有什么好喂的?”
韩悯笑着道:“我出去这几天,爷爷又没喝汤吧?”
被他看穿了,韩爷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道:“不好喝,爷爷不爱喝。”
“所以我今天亲自盯着爷爷喝。”
韩爷爷喝了半碗,摆摆手,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韩悯得意道:“我临走的时候,数了数参须的数目。”
“你这就不太厚道了……”韩爷爷顿了顿,“留着那些钱贴补家用多好,非买那些东西,爷爷一把老骨头,就这样了。”
韩悯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坐到榻上,挤在爷爷身边:“不行,爷爷一定要长命百岁。”
他端着碗,漆黑的眼眸瞧着爷爷,哄道:“爷爷,再喝一口,最后再喝一口。”
韩爷爷摇头道:“韩娇娇,韩娇娇。”
韩悯小时候生得嫩,粉团子似的,旁人常把他认作韩家二孙女儿。
被认错的次数多了,韩悯也烦。
有一回又有人问他,他烦了,便说:“对,我是韩娇娇,韩家的二孙女儿。”
此后许久,家里人还时不时会提起这件事。
闹不过“韩娇娇”撒娇,老人家最后抿了一口参汤。
韩悯再同爷爷说了两句闲话,便端着参汤,走出房间。
洗漱之后,抱着木盆与巾子回了自己房里。
冬夜寒冷,韩家兄弟常挤在一块儿睡。
他回去时,韩识正拿着一册书,韩佩歪在大哥身边,听他说故事。
韩识头也不抬,对韩悯道:“地上多冷,还不快点过来?”
韩悯放下木盆,将外裳挂在衣桁上,从榻尾爬上去。
韩佩伸手要抱:“二哥。”
韩悯抱了他一下:“回去盖着被子。”
他掀起兄长韩识盖在腿上的毛毯,隔着裤脚,戳了戳兄长的腿。
“我这几天不在,没人给兄长揉腿了。”
韩佩扭股儿糖似的往他怀里钻:“我给大哥揉了。”
韩识点头:“嗯,佩哥儿给我揉了。”
韩佩用得意的眼神看向韩悯。
求夸奖。
韩悯笑着道:“乖,等二哥抄完了书,带你去买麦芽糖吃。回被子里裹着,二哥给哥哥揉揉腿。”
“好。”
韩悯低下头,帮韩识揉腿。
手法是桐州城里一个老大夫教他的,倒也不是什么神奇方子,就是活血。
韩悯要是在家,每日夜里都给兄长揉,揉了快有两年。
韩识看着他认真的侧脸,道:“爷爷喝汤了?”
“嗯。”
“还是韩娇娇有法子,旁的人劝,爷爷根本不听。”
还没来得及说话,韩佩眨眨满是疑问的眼睛:“韩娇娇是谁?”
韩识忍住笑,佯正经道:“是你二姐。”
韩佩愈发摸不着头脑:“我二姐?我二姐是谁?”
“是韩娇娇。”
韩佩想不明白,又看见韩识与韩悯偷笑,有些生气。
“你们有秘密不告诉我。”
韩识与韩悯对视一眼,韩识道:“你快告诉他,他都生气了。”
韩悯低下头:“我不说,我说不出口。”
韩佩瞪着眼睛,抓着韩悯的胳膊晃了晃:“二哥,我和你比较熟,你告诉我。”
韩识咳了一声:“你怎么就跟二哥比较熟了?”
韩佩振振有词:“我一出生就认得二哥了,而且照着排行来说,我自然是和二哥比较熟。”
韩识便道:“你二哥也一出生就认得我,而且你二哥今年十九,你才五岁,我认识你二哥十九年。我和你二哥更熟。”
这样一打岔,韩佩也忘了韩娇娇的事情,掰着指头算了算年份。
韩悯十分疑惑:“为什么要争这个?”
再说了一会儿话,韩佩躺在榻上,咧着嘴流口水,已经睡着了。
韩悯把毯子重新盖在兄长腿上:“兄长也睡吧。”
韩识问:“又要去抄书?”
韩悯下了地,披起衣裳:“就抄一会儿。”
“早点回来睡。”
“好。”
*
韩悯夜里少眠,总是腾出时间来写字。
这回要抄的书是大部头,要写的话本也还没写,已经耽搁了十来日,必须加快进度。
这几天天冷,韩悯都窝在家里写字。
烛光昏黄,在纸上小心地落下最后一笔,韩悯放下笔,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