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95)
他想怎么着呢,他就想同她一起睡觉,话赶话说到这儿,辛长星觉得自己也无需隐瞒了,略略侧了侧身子打量了一下这伙房。
嗯,外面瞧着还可以,砖瓦小屋干净整洁的。
“……以德配天,以人为本,方可得天道民心。”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学会青陆那一套忽悠的本事了,“与士兵同吃同住,同甘共苦,一向为朔方军的美德,今晚,本将军便来体察一下兵情吧。”
青陆被大将军前一句说的一愣一愣的,后面才听明白了,她扶了扶自己的布帽子,有点疑惑的样子。
“您……上次不是说,您从来不来和士兵同吃同住那一套么?”她歪着脑袋打量着大将军,忽然一个激灵,“您是想住在标下这儿?”
大将军骄矜地点了点头,那神情仿佛是在说:“是啊,快邀请我进去吧。”
青陆眼神惊恐,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您说什么呐!标下住的这地儿,还没您洗浴的木桶大,您睡这儿?”
她为难地挠了挠头,“再说了,您睡这儿,那标下睡哪儿呀,难不成挂墙上?”
辛长星见她领悟到了,便也不多说了,提着脚大步流星地进了伙房。
伙房不大,一个熬粥的锅便占了大部分地方,辛长星蹙着眉站在屋子正中央,“你睡哪儿?莫非在锅里?”
青陆跟在大将军的身后头亦步亦趋,见大将军发问,忙做了个请的姿势,引他进了后头临时搭出来的木头小屋。
小屋巴掌大,门楣低低的,辛长星身量颇高,矮着身子进去了。
一张板子床,上面铺了粗布的被褥,床边摆了个矮几,倒也干净整洁,除了太小也没什么缺点。
两个人挤在里头,小屋立时逼厌地好似养鱼,青陆从大将军的身后头探出脑袋来,推推他,“您要么就坐床上去,要么就出去,不然太挤了。”
辛长星不怕挤,甚至还有些满意。
又小又挤才好,他伸开双臂,将外衫除下,递给了青陆,“衣衫沾了雨气,”他这才在床上坐下,床板立时便吱扭一声。
这时候倒不爱洁了。
好好的夜晚被将军给搅合了,也不知道将军他老人家这是发了什么臆症,跑过来折腾她。
她泱泱地提着将军的衣衫,问了一句:“您在这儿睡,标下去外头打个地铺……”
她那一句“您有事就叫一声”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大将军打断了。
“生地方本将军睡不惯,你就在这儿,别动。”辛长星仰在了枕上,制止了她要出去的动作。
生地方您睡不惯,那就回您的大帐去呀,干嘛折腾我呀?青陆在心里头呐喊了一句,到底地头蛇压不过强龙,还是乖乖听令吧。
她泱泱地出了屋,趁着夜色在外头洗漱一番,足足半个时辰才进来,辛长星仰在那枕上,看着青陆的小身影进来,在床脚铺了被褥,接着吹熄了那盏灯。
他认床认得厉害,到哪儿都要睡自己的床,今儿睡在青陆的小床上,除了时常发出些吱扭之声,他竟然也能接受。
床褥虽旧却不甚硬,不过到底被连天的雨气熏染了一点儿潮气儿,辛长星和衣躺着,眼睛却睁着。
床脚响起了和软一声儿,是青陆叮嘱了一句,“……大将军,您睡的床褥,是标下从八岁起就睡着的,您摸一摸,是不是有毛边儿了?您也别嫌弃,标下每三个月就翻洗翻晒一回,被面儿虽然旧,可是五六天就洗一次,干净着呢。”
辛长星揪了揪那毛边儿,有淡淡的皂角味儿,奇怪的很,她的一切他都接受,自打相识以来,他被她抱过大腿,顺过靴子,湿淋淋的脚也踩进过他的营帐,更别提拿他的袍角擦鼻涕……
怎么会嫌弃呢,她愿意让他进她的小屋,睡她吱扭吱扭的小床,他的心里都像有花儿在一朵一朵儿地绽放。
“本将军自然嫌弃,不过你是本将军最器重的小旗,我便勉强忍了吧。”他口是心非地翻了翻身,又翻了回来,“这里的炊子对你很好么?”
青陆嗯了一声,在黑夜里无声地点了点头,“那时候标下分在十人帐,睡着大通铺,饭都抢不过,饿的偷吃马料——是师父花了五十个大钱通融了旗总,这才把我要了过来。”
这是辛长星第一次听她说这些事,心里像是有一把刀在割,让他不由自主地坐起了身。
“我瞧你胃口好的很,马料也敢吃。”他僵僵地回了一句,垂目看着床脚。
“那算什么呀。”满不在乎的语气响起,青陆说起前事来,“标下逃命的时候,还啃过竹子,吃过树叶呢!”
“逃命?”辛长星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反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