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175)
辛长星再去扶南夫人和国公,一一奉上了座椅。
青陆心下忐忑,仰头看着辛长星,拿手悄悄往他的靴子上戳了一戳。
南夫人见新帝礼遇,心下有些欣慰,一垂目就瞧见自家女儿拿手指头戳辛长星,美目流转,一个警示的眼神便抛了过去。
青陆吓的一缩手,假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地上锃亮的金砖。
辛长星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才郑重其事地在青陆一旁跪下,神情真挚而恳切地,向着三位长辈拜了三拜。
“……或许后世传阅史记,说起这一段,不外乎是庸帝昏庸、民不聊生,上柱国将军辛长星起事夺权,御极天下。可实际上,这一切不过是缘于我的自私。”
“今岁六月,我曾梦魇一场,梦中,我在掩护四城百姓入关时,被围牙狼关,太子将我视作吴王一党,拒不发兵增援,致使一万将士身死牙狼关。其后朝臣颠倒黑白,诬我通敌卖国,阖府被抄。我身死之后,为我收尸的,乃是青陆,为我仗义执言的,乃是甘老将军……”
“虽是梦魇,亦可认作预警,故而我这一场起事,说到底,不过是想自私地,护住我所珍爱的一切。”
年轻的帝王凝眸望着殿中漂浮的那一线日光,有些微小的轻尘浮在空中,他的目色忽地便柔软下来,牵起了身边小兵的手。
“我的过错,无可推脱。从前年纪小,视雪团儿为妹妹,爱护有之,却犯下无心之过。好在上天赐下机缘,叫我认识了一个叫做青陆的姑娘。她于逆境里,依旧秉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叫我心向往之。”
“今日甘老将军、国公爷、夫人以及舅哥在此,我立下誓言,生生世世只爱她一人,只待她一人好,恳请三位能重启我同雪团儿的婚约,将她嫁我为妻。”
青陆的手被他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叫她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大将军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呢?她有点儿不解,回溯到同大将军的头一回见面,那时候她只觉得他长的好,旁的除了脾气差、爱讥嘲人,也没什么优点了。
她在辛长星的手心里拱来拱去,头顶上响起来祖父低沉的嗓音。
“羡君早觉无生法,识破南柯一梦间啊。”甘乐将军低低叹了一句,这才向着辛长星道,“吴王同太子相争已久,牵扯者众,雪团儿亦是受害者之一,你虽无心,可她苦也受了罪也遭了,不该由我们替她释怀。”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眼下又有着滇南王的事儿在其中掺杂着,南夫人在椅子上哪里还坐的住,笑着说道:“老揪着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没趣的很,瞧雪团儿的吧,她怎么说咱们怎么听便是。”
灼灼的眼光即刻便落在了青陆的头上,青陆感觉自己头顶的那颗毛团子快烧起来了。
“您别老冲我抛媚眼儿……”她嘀嘀咕咕,拧着小眉头,斜了辛长星一眼,娘亲嗯了一声,表示没听清,又追问了一句。
青陆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头上的毛团子,小小声的说,“大将军的小手我牵过,床榻我睡过,清誉也毁过,不负起责任的话,实在不是伟男子的做派。不过目下是与您成不了婚的,男儿要先立业后成家,我要先干一干事业才行。”
甘崧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丢尽了,他站起身来,甩了袖子先走了。
甘琼和南夫人古怪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尴尬地笑了一笑。
可惜女儿奇奇怪怪,天子却无限包容,他把青陆从地上拉起来,坐在南夫人同甘琼身旁,笑意在唇畔清浅。
“入仕要从微末处做起,从前你在右玉做工兵,目下先到工部少府里任职,专管宫廷造房子造园林,如何?”
青陆果真感兴趣,同他讨价还价,“俸禄多少?”
辛长星挑着眉毛,“黄金二百两,白银两千两。”
青陆兴奋地看了看自家父母亲,虽然从他们二老面上看出了尴尬,仍然很兴奋,“具体要干什么活儿啊?”
“一口吃不成胖子,你先把綏履殿修整起来,该修葺的修葺,该采买的采买,若是碰上可心的家具饰物,直管搬回来布置,总之如你自己的意便是。”
青陆满心都是干事业的雄心,此时握紧了小拳头,响亮利落地说了一声遵命。
南夫人同自家丈夫再度对看一眼,面色古怪。
辛长星这小子,贼精贼精的。
甘琼一个工部侍郎不过才一百二十两白银的俸禄,青陆做个工部下头的小官,一年黄金二十两,白银两千两?这分明是皇后娘娘才有的份例!
再说那绥履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养心殿后头的一间耳房,又叫体顺堂,这地儿只有皇后能住,自家闺女领了少府的职,修葺装饰綏履殿,那不就是自己给自己当装修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