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画本子(75)
此老话音未落, 竹溪馆中便响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再次遭到调侃,颜飞白伸手摸了摸鼻子,元少晴却是不动如山。至于沈鹤行——他本就面无表情, 此时倒也看不出什么别的反应。
“当!”
“此次二人立意相差仿佛, 论画技,还是嘉阳郡主更胜一筹。”
“当!”
“浓艳欲滴, 水如琉璃,光如碎金——这般用色, 理应赢得老夫手中这枚金珠。”
“当!”
“哼……老夫向来看不惯洋人那套画法, 今日的金珠,自然还是属意颜大人。”
“……”
“金珠计数完毕, 嘉阳郡主二十七枚,颜飞白颜大人十一枚。”
“今日的比试, 嘉阳郡主胜!”
沈老太爷摸着胡子,笑眯眯地宣布了今日的结果。
元少晴微微一笑, 并不十分骄傲——昨日一败之后,她已经想清楚了, 这场比试只不过是她与沈鹤行告别的仪式而已。
想赢,是想要走的漂亮, 至于比试本身的结果, 并不能令她十分高兴……毕竟,颜飞白所学的传统国画, 与她自己致力于研究的油画,实质上八竿子打不着,这次强行同台竞技,也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结果出来之后,竹溪馆中的诸位便如昨日一般, 应邀前往沈家待客的正厅处用午膳。沈老太爷与吴洵走在一处,边走边聊,却是落在了大部队的后面。
“两边各胜一局,看来这结果要到明日的最后一场比试上才能见分晓了!”
吴洵兴致勃勃地说。也许是远香近臭的原因,他对元少晴的画作一直很看好,对自己的亲传弟子颜飞白倒是一般——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呵呵……”沈老太爷闻言,笑而不语,只是神色间十分不以为然。
“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吴洵见他表情,不由出言问道。
“明日之局,胜负已定。”沈老太爷笃定道。
“为什么?难道你觉得嘉阳郡主一定能赢飞白?”吴洵不忿道,“老夫承认,飞白的画技有所不如,但立意犹在其上——”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遇事要动脑子。”沈老太爷微微摇了摇头,打断了吴洵的话,随后加快脚步,走远了。
只留下吴洵一人,在原地一脸懵逼,十分忐忑。
“鹤行那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非要……哎!”沈老太爷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
竹溪馆中,又是只剩下三人。
颜飞白有些失神地盯着面前的两幅画作,低声道:“没想到,短短一日之内,郡主便牢牢掌握了空明堂中那些老头子们的喜好。”
“有人教我——这个并没有什么。”元少晴轻轻一笑,说道,“你也发现了吧?空明堂中人一味追求高深立意,巧妙破题,历经三朝,直到今日……已经有迹可循。
就连如我这般,从未对传统国画有什么高深研究的人,被人告知之后,得了套路,便也能做出与颜公子立意相差仿佛的画作。”
“你说的不错……”颜飞白无奈地笑了一笑,“只是空明堂中风气一贯如此,画师们的大多都是旧派——更注重技艺的新派,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罢了,实在不成气候。”
“颜公子的师父,吴老先生,也是旧派吧?”元少晴问道。
“正是。”颜飞白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郁郁。
——看来他也对空明堂中过于注重立意的风气有所不满……只是碍于师徒之情,方才隐忍不发。
“多画自己想画的东西的就好了。”元少晴只好如此说道。
对于颜飞白与其师父的关系,以及空明堂中盘根错节的派系,理念之争,元少晴都不甚了解,也并没有她随意置喙的余地——只好给颜飞白灌些鸡汤,说了句正确但无用的废话。
——有谁会常常画自己讨厌的东西呢?
颜飞白闻言,有些惊讶,低头认真看了元少晴一眼,然后便笑弯了眼睛。
“——我知道了。多谢郡主指点。”
随后,又随意聊了几句,颜飞白便离开了竹溪馆。
元少晴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内心还是十分疑惑:
——我指点他什么了?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那便不想了——元少晴坐在了一边的黄花梨椅子上,静静等着柠黄和天青收拾她用过的画具。
“——嘉阳郡主。”
一个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如林籁泉韵,金玉相击——元少晴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是沈鹤行。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个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
“什么事。”元少晴收敛了笑容,盯着沈鹤行布满了华贵暗纹的衣摆,头也不抬地说。
“我——”沈鹤行刚一开口,元少晴便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