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他想主动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言真真忽然问:“张叔叔,可以问一问,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张笠愣了一下,语气缓和下来:“那天,你母亲去帮夫人拿一件定制的礼服,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一个醉酒驾驶的人,车撞了过来,没能抢救回来。对不起,真真。”
言真真没说话,过了会儿,问:“烧了吗?”
“烧了。”张笠顿了下,问,“家里买好墓地了吗?”
“妈妈自己买好了。”言真真回答,“我回国的时候,会带回去。”
“也好。”张笠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言真真假装没看见,低头拆开了薯条盒和番茄酱包。
她很喜欢吃薯条,沾上了番茄酱的金黄土豆条,就好像狼外婆故事里,咯吱咯吱咬的手指头。
车开得很快,约莫七点多钟,金盏草庄园到了。
黑色的夜幕下,言真真抬头望着世界上最壕的庄园之一,觉得它们很像蹲在池塘边的青蛙,明亮的房间是鼓出来的眼睛,黑暗的地方就是血盆大口。
站在门口渺小的他们,当然就是小飞虫了。
“走吧,我带你去房间。”张笠提着行李,带她绕到了侧门。这个门是佣人专用的通道,隐蔽而窄小,离一栋灰扑扑的小楼很近。
张笠说:“这是我和你母亲,还有其他同事住的地方,你也住在这里。”
言真真点头,一般豪宅里都有保姆房,凌家倒是阔气,直接一栋下人宿舍。
灰楼只有两层,矮而胖,不过该有的都有。张笠和言真真进去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叔和两个女人正在吃饭,三菜一汤,还有水果。
“老张回来了。”白头大叔抽着烟,瞅了眼,“这是小丁的女儿?”
言真真低下头:“叔叔阿姨好。”
年纪稍长的女人问:“吃过饭了没?”
“没呢,还有点什么?”张笠问。
年轻的女人笑了:“冉家小姐也是今天过来,夫人说做点好东西,原来准备的就便宜了我们。等等老刘下了班,咱们就有口福了。”
“这样啊,那我先带真真放下行李。”张笠招了招手,示意言真真跟他上楼。
二楼看起来像是三四星级的酒店,有个休息的小厅,其他都是房间。门是统一式样,但主人做了不同的装饰,有的贴了对联,有的贴了福字,还有的挂了个捕梦网。
张笠径直走到走廊的最里面,推开了门:“这是你母亲的房间,我们决定把它留给你。”
言真真走了进去,第一感觉是香味。
房间里有很浓的檀香味,但被收拾得很干净。面积不大,约莫四十来个平方,一室一厅一卫,沙发、茶几、床、衣橱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凌家的下人宿舍看起来比普通学校的宿舍还要优渥一些。
不过,言真真虽然没有见识过其他人的房间,却绝不会认为大家的待遇都是一样的。
张笠刚才说的“留”字很有意思。
拿红楼梦为参照蓝本的话,她觉得丁湘的身份应该相当于管事嬷嬷,其他的佣人应该没有这么好的居住条件。
尤其房间里还有一扇窗,向外延伸出一个半平方的小露台,可以吹风。
窗外有树,叶子沙沙作响,很安静。
“你母亲的遗物都收在这里了。”张笠指着沙发旁边堆着的几个纸箱,如此说。
言真真点点头:“谢谢叔叔。”
“你收拾一下东西,再过半个小时下楼来吃晚饭。”张笠嘱咐了句,把空间留给了少女。
他离开后,言真真在房间里转了圈,走进了卫生间。
她拧开水笼头,低头洗脸。在水泼上脸颊的时候,小声地说:“房间的电路因为装了摄像头,一分钟后出现问题,监控最近的灯泡闪了起来。”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轻语。
60秒后,客厅天花板上悬挂的灯闪了闪,似乎有点接触不良,但很快便稳定了下来。
言真真隐蔽地盯了两眼,关上水龙头,开始上厕所。
只有客厅的灯泡出了问题,证明厕所和卧室都是安全的,应该就不是偷窥——不偷窥装摄像头干什么?监视?
她大为惊奇,却没多管。
既然上厕所和睡觉不会被人围观,晚点解决也无妨。
解决完生理问题,她没有马上收拾东西或是翻看母亲的遗物,简单休息了会儿就下楼了。
八点半,灰楼里的佣人刚刚下班。
言真真一露面,就被张笠叫到自己身边坐下,有个胖乎乎的壮硕厨师给她端来一盆牛排烩饭接风。
不得不说,非常好吃,她不太明白这个牛排的种类,可确实是吃过的牛肉里最美味的,即便只是一些边角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