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贵女(74)
嬛撩开车帷睇了眼窗外,抿抿唇, 挑衅问道:“不是送我回王畿吗?”
“守臣娶了王姬,王姬还未曾给守臣生子,守臣怎可能送王姬回王畿?”秦玙斜眸睨着嬛, 哒哒说了一串绕口令。
甚生子?莫说子了,便是母他都不曾得到过,如此这般便想回洛邑?想的美!
秦玙暗自腹诽。
嬛瞪了他一眼,张口守臣, 闭口守臣的, 分明就是心里还憋着火气, 想撒火又不敢撒。
一路阒然, 只闻车轮滚动辚辚之声。
嬛轻阂着眼睑,斜靠在车壁上, 这一夜一昼闹的她心力疲乏。
秦玙炙热又阴翳的目光却一直直勾勾盯着她不挪眼, 嬛只觉脸颊都快被他的视线灼穿。
车轮辚辚,舆身晃晃。
自昨夜起煎熬至此时,嬛早已心憔力竭, 一遭松懈下来,浓浓的倦怠感扑面而来,在辎车规律的微微晃动下,嬛头支在车壁上,不过须臾便沉沉睡了过去。
自上车,秦玙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嬛,望着她因哭泣略显酡虹的脸颊及纤细莹洁的玉颈,杂乱如麻的心绪,怒火中烧的肺腑,渐渐平静下来。
昨夜盛怒之下,他神思恍惚地说出了要送她走的话,他前脚走出殿门,后脚就后悔了。大男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口不择言绝非明智。可君子一言既出,焉又能轻易收回。
若真送她走了,依她决绝傲娇的性子,他怕是再也寻不回她了。
他一宿未眠,辗转反侧直到拂晓前夕方才想出两全之策,他换上御者装束,混迹在队伍之间,若她流露出犹豫、不舍,他便顺阶而下,原谅她,做出施恩之态留下她。
怎知她竟是如此干脆、毫不留念的坦然上车,那一刻他腹中胸中泛满了苦水,强忍着才没当场拽她下马车。
他廿载人生,从未如今日这般揪心挠肝过,一路行来,整整两个时辰,她人在车内,却阒若无声,无一丝情绪外泄。
天晓得那两时辰他是如何熬过来的,他甚至已经暗做决定,待到了大崤关,不论她是何念头,哪怕是强迫,他也必掉头将她带回去。
日月复重重,他就不信他不会不如那个北狄王,他必会攻下她心。
万幸,在他最为纠结难受的时候,她出声叫停了车马。
看着她纤细的身躯缩成小小一团蹲在草丛间低泣,他心头抑制不住的欢心雀跃,又间夹着酸痛的怜惜滚滚上翻,这种感觉又甜又涩,乃他前所未有,简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她似是困极,上车不过一息,便靠着车壁悄然睡了过去。
她昨夜定然也未睡好吧?!对于自己要送她走,她虽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亦是同他一般,煎熬得一宿未眠。
思及此,秦玙本就雀跃的心头,愈发柔软,怜爱的伸手轻轻将嬛拢入怀里,低头俯首在她头顶上,深嗅一口,任由她身上独有的幽兰芬香溢满肺腑,自昨日起便堵在胸腔的那股浊气,顿时消失殆尽。
秦玙心满意足的抱着嬛,亦缓缓阖眼小憩,享受这一刻岁月静好。
======
这一觉,嬛睡得颇为绵长。
醒来时,车马已兜了一圈,回到宫城,时已近晼晚,橙红色的夕曛将阙宫烧成金色一片。
多事之夏,秦玙本就诸事冗杂,今日还自找麻烦的耗去一日,带着嬛来了趟赢国官道一日游,辎车方一驶入宫城,秦玙便被一群急得焦头烂额的卿大夫给拦了下来。
秦玙下车前还特意报备了嬛一句:“今夜孤许不回后寝了,嬛莫要空等,早些安寝。”
彼时睡得迷迷糊糊,还未全然清醒过来的嬛,下意识懵懂的嗯了一声。
这副乖巧的表情,极大的取悦了秦玙,本都到车门口的他,猝不及防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方才纵身下车。
秦玙一身御者衣裳出现在一众公卿大夫面前,走出老远,嬛都还能隐约听到老公叔苦口婆心的上柬:“赢乃礼仪之邦,衣冠上国。公卿百官衣冠服制均各有制度,太子身为国储,怎可逾越礼制,穿窄小之裳……”
“孤晓得,孤本打算换了裳袍再来见诸卿,是老公叔非要半路把孤截下,孤能奈何?”
“太子就不该着窄裳……”公叔白不依不饶。
“诺,诺,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老公叔可满意否?”秦玙无奈应下。
“再无下次!”
“诺!”秦玙重重应声。
……
嬛坐在辎车里,狭趣的笑了笑,赢国世族宗伯还真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呢,当着诸多臣工的面,说训就训,毫不给太子一点面子。
恶人就得恶人治!
嬛好心情的腹诽道。
……
阙宫里一切如旧,井然有序。
嬛在寺人的侍候下,洗去了一声的疲乏,饥肠辘辘用了小食后,精神异常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