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也知道,墓碑上一定很凉,都十二月了嘛。
阮苗回头看着他最在乎的家人朋友个个都一脸悲戚,想了想又笑眯眯的走回来对他们说:“哎呀哭什么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当然他说了也是白说,没有人能看得到他。
阮苗有点难过,他静静地在墓碑前站了好一会儿,低头又看了看还在烧纸的哥哥,看他背着所有人悄悄地哭泣。他的印象里,哥哥一直都是很坚强的人,自打他生病后,他就一直撑着这个家,从没在自己面前软弱过,似乎他生得病并不严重。
阮苗缓缓地蹲下来陪着他一起看着火苗一点点的吞噬纸钱,直到全部化为灰烬。
尽管他并不想走,但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死了,死人是不配站在活人身边的。阮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在消散,他只来得及拥抱哥哥,想要嘱咐他不要难过,可刚开了个口就被风吹散了。
哥哥抬起头来似有所觉,却只有一阵冷风刮过。
阮苗再次睁开眼,原来外头已经天亮了,而他用手机定下的闹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半,正常学生起床的时间。他抬手擦了擦脸,果然全是泪水。
阮苗一直以为自己早能坦然的面对死亡这件事,连医生都说他的情况能撑两年都算是奇迹,他也早就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所以总是愿意轻轻松松的过每一天。可当一切真的来临时,他才发觉其实自己根本没那么坚强,一个人孤独的面对死亡其实很恐怖。
阮苗倚着床头擦干眼泪,幸好他还有个哥哥,起码爸妈身边还能有人陪。
六点十分,阮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起身换上衣柜里的校服,在穿衣镜前站了好久,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少年认认真真的说。
“我私自占用了你的身体,真的很抱歉。”
“如果你想要回来,我随时可以还给你。”
“请允许我暂时以你的身份活下去,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谢谢你啊。”
阮苗在镜子前等了好一会儿,当然不可能有谁给他回应。
他收拾好自己背着书包打开房门,走到楼梯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白自己即将要面对一个全新的陌生的世界,而他就是一个要开始通关的新手。
楼下有个很大的饭厅,饭厅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餐桌,桌旁坐了一个青年以及一对学生打扮的男女。阮苗边从楼梯往下走边在脑子里快速分析,这三个人应该就是阮苗同父异母的三个兄姐。
他的到来没有引起餐桌上任何一个人的注意,或许注意到了也没人搭理他,他们都默契的当阮苗是空气。阮苗初来乍到巴不得他们对自己无视,这样才不容易被拆穿身份,他把书包挂在椅背上,小心地挑了一个比较远的位子坐下。
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早餐,阮苗以前的家里就算比较富裕,但还是觉得贺家的早餐也未免太浪费,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吃饭,却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煎蛋牛奶面包香肠浓汤应有尽有,全是西式早点。
可阮苗并不喜欢西餐,他只能捡着吃,还要小心地不要发出动静来,像个从别人手里偷东西吃的小仓鼠一样,谨慎仔细。
贺商野抬起眼淡淡的扫了一眼,浅褐色的瞳孔里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与贺商陆不同,作为贺家如今实际上的当家人,他几乎从不外露任何情绪:“我已经把学校里的事处理好了,你正常去上学就行。”
“哦……”阮苗乖巧的点头,尽管他并不知道对方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昨天才警告过他的贺商陆凶狠瞪了他一下,到底还是沉不住气的哼了一声:“大哥你指望他能记得什么?你替他摆平了这一次,谁知道他那种人会不会感激?说不定跟他妈一……”
“闭嘴。”贺商野冷淡的出声打断他的话。
贺商陆愤愤的又瞪了阮苗一眼,却也没再开口。而坐在他对面的贺商枝一言不发,从头到尾她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吃饭,仿佛对别人毫无关心,哪怕是她的双胞胎兄长。
阮苗悄悄地瞥了一眼这三个人在心里暗自感叹,果然贺家就跟书里写得一样,全家都没什么人情味,连兄弟姐妹之间处得都跟陌生人一样。
阮苗不能理解这种亲情关系,他自己跟哥哥的感情就很要好,虽然他们中间也差了快十岁,而且哥哥看起来也有些不好接近的模样,但他实际上是个温柔又很爱护幼小的人,对他更是关怀备至,是个非常好的哥哥,也不知道这个贺家是个什么家风。
一顿早餐在贺家兄妹几人的无声中结束,贺商野解开餐巾随手丢在桌边,而后起身穿好外套拿着包出门去了,行色匆匆应该是有事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