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位名作家(286)
说着用木棍往土堆里挑。
薄易被她逗得好笑的紧,搬了矮凳在她边上坐下,顺过她手上的木棍,道:“还是我来吧。”
沈宴秋半信半疑:“你能行吗?”
“你说呢。”薄易只是无声地笑,眉眼温柔的仿佛能沁出水光来。
沈宴秋全程歪着脑袋看他,原想着他一介首辅,一定干不好这种事,到头来还得由她出马才行,谁想最后真让他完成的有模有样。
“好了,吃吧。”薄易将掰好的地瓜肉递给她。
沈宴秋接过,慢吞吞地咬了一口,品鉴似的长“嗯”一声,得意点评道:“主要还是我烤的火候好。”
“是。”薄易眼底含笑,顺着她的话应道。
自己则转而拿过她放到矮桌上,已然被寒风吹得有些冷冻的地瓜块,也不嫌弃那破烂沾了干泥的卖相,裹着帕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沈宴秋瞥见阻止:“诶,别呀,都放凉了,方才不还嫌弃我剥的嘛。”
“没嫌弃。”
薄易低低应了声,轻若风声。
颀长的身形倒映在婆娑的院石地面,随着四周灯笼的烛光,静静摇曳,蕴藏无边深沉。
沈宴秋微怔,心脏无声地紧了紧,眼睫不自然地躲闪而过,转头望向皇宫上方的流光溢彩。
明明是个温馨美好的夜晚,整个世界都在喧哗吵闹,但不知为何,她方才看着怀信,总觉得有一瞬穿过他浅润温和的外表,看到一个在孤海里求生的人,好似孩时的他,沉溺在永不见光亮的海水里,夜以继日地与悲伤孤独做斗争,却无人拉他一把。
脑海里莫名划过无数片断碎片,均是她这些年从旁人嘴里听到的,有关怀信的零散形象。
“天才首辅,惊艳绝绝。”
“十二岁弑父,世间少有冷情无血之人。”
“阴鸷多诡,可远观而不可共处谋之。”
“……”
所有人都冷漠旁观地站在岸上对他评头论足,却无人愿意踏入冰冷海水,牵着他的手,带他浮出海面。
一时间胸口钝得厉害,沈宴秋闷头将手上的红薯分几大口吃完,道:“你在这儿等等,我进屋有东西拿给你。”
薄易有些茫然,直到怀里被人塞了满满一袋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这才启唇失笑开来。
指尖捻着袋口捏了捏,按触感至少十张银票起步,分量还挺足,笑道:“这是把我当成孩子来哄了么。”
“怕明日见不到你,便提早给你了。”沈宴秋说着冲人摊了摊双手,活脱脱像个耍赖冲长辈要糖的小孩,“你呢,有给我准备我那份吗。”
薄易被她这一问给难到了,怔了怔,摸摸腰间与袖袍,有些局促地道:“抱歉,今日出来没带银两在身上。”
沈宴秋本就没想从他那儿得到红包,故作大方地决定道:“好吧,那你明年要记得包份大点的给我。”
薄易身形顿了顿:“明年?”
沈宴秋斜剜他一眼:“怎么,今年得了好处,明年都不愿来与我拜年了?”
薄易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敢奢望跟她多过几个除夕。
去年的上元节是躲在她上泉苑的墙头一同过的,今年大军出发在即,等不到上元节了,见她没出现在筵席上,便借故离开,想着至少与她守岁半宿,往后怕是再无机会。
谁想她会对他说出“明年”这个词。
沈宴秋自顾望向不远处的庖厨,婆婆和心儿、莲巧忙碌的身影时不时在温暖的烛光中晃过,隐隐飘来点菜香。
她道:“你、我、婆婆、心儿、莲巧,我们五个人怎么说也是生活在一起好长一段时间的大家子,除夕夜哪有一家人不在一起的道理呢。”
薄易缓缓笑了:“是啊,明年……等明年。”
他喃喃低语两句,眸光也随之坚定下来。
今日来本是打算与她告别,想说那六个月的约定终是没办法遵守了。
如今他又改变主意了,她的身边有了旁人又如何,上天入地,他依然会陪在她身边。
到了戌时,空中烟火越绽越多,如流星般直蹿而上,五光十色,绚烂夺目。
“秋秋。”
他在爆竹轰鸣声中唤她。
音量不响,却足以听见。
“嗯?”
她侧眸对上他的眼睛。
“岁岁平安。”
沈宴秋与他相视一笑,也道:“岁岁平安。”
半晌,她又盯着他嘴角浅润温和的笑,轻轻道:“怀信,要永远那么温柔快乐下去噢。”
“好。”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做到。
……
过了子时,薄易嘱咐她们关好门窗早些歇息,这才离开。
走出院落两步,像是早就有所感应般,在园廊不远的围墙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