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灰(67)
两人有阵子没聚了,上回为了去领奖都没好好玩,这回唐文熙嚷嚷着要再去海边,看看深秋的大海是什么样子。
易晖自是陪同前往。这里哪怕临近冬天,日均气温也能达到十几度,江雪梅还是怕体弱的他吹海风受凉,给他找了件棉袄,并且围了厚实的毛线围巾。
这回轮到唐文熙开怀大笑,他穿着短袖短裤嘚瑟地大摇大摆,笑着笑着就唱起来了,唱他们俩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有今生做兄弟也算是一种幸运。
都说风水轮流转,回来的路上就唱不出来了。白天的海风还算沁凉怡人,夜里温度骤降,风沿着毛孔直往骨头缝里钻,唐文熙冻的上下牙打战,为了面子还坚持说不冷,易晖于心不忍,把围巾摘下来给他,他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屈辱地接受了。
围巾很大,几乎能把他上半身包住。唐文熙坐在车上,一边享受着易晖亲自提供的包裹服务,一边扭头在车内张望。
“看什么呢?”易晖把他的身体掰正,“别动,我打个结。”
唐文熙“啧”了一声:“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这回他们坐的公交车,易晖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没有啊,你感觉错了吧。”
到站下车,往回走的路上,唐文熙突然一把勾住易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边扯,在易晖还没来得及出声的时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那人还跟在我们俩后面。”
易晖还是不太信,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不、不会吧?”
唐文熙脖子没动,眼珠转着四处打量:“找条小路,咱们俩分个头,看看他到底在跟谁。”
这一代的地形易晖已经很熟悉,两人小声商量好对策,易晖状若无事地拐进一条岔路,走了不到二十米,就听见身后隐约跟上的脚步声。
他心如擂鼓,边默数边又走了几步,眼一闭心一横转过身,紧接着快步上前,和唐文熙前后夹击把那人堵在路中间。
“哪来的小贼偷鸡摸狗,看我不把你……哎哟哎哟江同学你快跑,快去报警!”
昏暗的路灯下,易晖眼睁睁地看着率先冲上去的唐文熙被那个看不清面孔的高个子捉住手臂反剪,在那人腾出手要捂唐文熙的嘴时当机立断地上前制止:“你放开……”
“他”字消失在喉咙口,因为突如其来的照面。
易晖从未见过周晋珩这般仓皇的模样。
周晋珩平日里自信潇洒惯了,加上十来岁就进入社会,举手投足间鲜少流露出与他年龄相符的不成熟,此刻却在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下意识地躲闪,仿佛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屁孩。
他松开唐文熙,先飞快地别开头回避了一下,又忍不住抬眼看向易晖,张嘴欲说点什么:“我……”
他以为自己至少拥有解释的机会,没想到还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易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用一种极其戒备和抗拒的眼神看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抬起的手停滞在空气中,如坠冰窟都形容不了周晋珩此时心情的万分之一。
或许是这些天隔着手机的亲昵交流给了他一些错觉,周晋珩现在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如此天真幼稚。
以后不让他再受委屈?
易晖经受过的所有委屈都是他亲手施与的,若是易晖不愿接受,他做再多也是徒劳。
耽误了那么久才想起来修补,好比在已经闭合的伤口上敷药,看着令人动容,实际上徒有其表,毫无意义。
何况他给易晖的伤口那么深那么重,鲜血淋漓的时候他不管不问,现在长死了、风干了、没有温度了,作为刽子手的他回过头来说要补偿,有谁会相信,又有谁会原谅呢?
第二十八章
又是一整夜没睡好。
易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把躺在旁边的人吵醒好几次。天蒙蒙亮的时候,唐文熙睁不开眼,一条胳膊横在易晖身上,含混不清地咕哝:“怎么啦?被那家伙帅到睡不着?”
说的是周晋珩。几个小时前,只有三个人的羊肠小路上,扬言要报警的唐文熙扭身看到周晋珩的脸,电话没拨上,抓人反被制住的丢脸也忘了个干净,出口就是一句:“卧槽,现在的贼都长这样?”
他不关注娱乐圈,只觉得这人长得好看,怀着艺术工作者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和珍惜,直率地翻出微信二维码求加好友,还苦口婆心劝周晋珩别再偷鸡摸狗了,说可以介绍他去画室当人体模特。
这一打岔,两位当事人就没能说上话。易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退到自认为安全的位置就垂眼默不作声,听到唐文熙犯职业病地问起人家的身高体重三围,才抬手扯了扯他的胳膊:“很晚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