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总在想,这世间的万千灯火中总有一盏是为我留的。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根本就不会有人给我留灯,一切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如今我再看这人间灯火,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还会有的。”他说。
“谁知道呢。”她耸耸肩,“可能再也不会有了吧。”
前路已断,只剩一片漆黑。她心里的那盏灯已灭,这异时空的世间繁华与悲欢将与她再无关系。在她死后或许不会有人记得她,她就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一样默默地绚烂过,无人知晓。
“阿九。”
“嗯。”她侧过来,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她愣了一愣,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那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将她的手全部包住。
男人的手指修长,指腹和掌心有茧,干燥温暖的感觉从他的掌心传到她掌心。触电般的战栗让她脑子一片空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如微波的湖面,“阿九,等王爷的事情一了,我…”
“易白,你看天上的那颗启明星多亮啊。”她打断了对方的话,因为她不忍再听下去,也不敢听下去,更不敢在听过那样让人期待的话后还有勇气面对死亡。
既然不能承诺,那不如从来不曾听到过。
荣直慢慢松开了她,垂眸道:“天快亮了。”
是啊,天快亮了,皇储之争也快结束了。
她的心一阵失落,“以前我出任务的时候,无数次看到过日出和日落,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有人陪有一起看日出那该多好。”
天已发灰,再过不了多久就在亮起来,然后太阳会从东方升起。这会是她在此世间看过的最后一个日出,今日过后世间再无墨九其人。
临到终时才知其实有很多的不舍,她不舍眼前的人,不舍他们之间可能发展的感情,更不舍她对这个世间仅存的眷恋。
两人静默无言,天渐渐亮起来,而那日出却一直没有出现。
“看来今天不会出太阳了,这是一个阴天。”她无奈一笑,暗道天空不作美,连最后的美好都吝啬给她。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易白你赶紧回去吧,免得王爷醒来有事找你。”
“好,那你路上小心。”荣直送她下山。
她一直催他回去,“快回吧。”
他突然正色,“阿九,你在王府等我回去。这边的事一了,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她脸上在笑,心在哭泣。
易白啊易白,你可真会选时候。
“好,我等你。”
可能是听到她的保证,荣直这才不舍地离开。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的那一头,所有支撑着她的力量仿佛瞬间被人抽空。
再见了,我的朋友。
还有对不起,我不能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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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大京还是那个繁华的大京,三年前皇宫里的那位陛下却已成了先帝,如今龙椅上坐着的是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
五皇子今年不过八岁,原是冷宫里一个可怜的小皇子。也不知是撞了什么大运,三年前三皇子四皇子为争储君之位,一个在皇陵刺杀先帝,一个逼宫造反,一个送了命一个被幽禁。
正是在那个时候,天下人才知道瑞王的腿是能站起来的。不过很可惜瑞王面容有毁,只能扶持年幼的五皇子登基。
三年间大京的权贵们也日旧颜换新貌,权势最大的是摄政王瑞王,最为得宠的勋贵当然是小皇帝亲封的万户侯万八千。
万八千原是摄政王的心腹,这一点所有人心知肚明。
至于瑞王以前最为宠信的玉寒公子荣直,却并没有授予任何爵位。听说他仍旧住在摄政王府,不过极少露面。
说到摄政王,就不得不说成家。
成家的事已被平反,成家所有人都赦免回京。虽然没有归还爵位,但成家人还被允许住在原来的成府里。
百姓们还是如往常一般,只要不起战乱,那皇宫里谁当天子谁权势最大同他们大抵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
车水马龙的大京街头比三年前更为热闹,小贩们的吆喝声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延绵不绝。车马和行人来来往往地穿行着,谁也不会去注意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
马车缓慢地行驶着,一直穿过热闹的街市停到一座府邸的门前。
车帘里掀开,车夫放好小马凳。一个婆子先下来,然后扶着一位夫人模样的妇人。妇人样貌很是秀美,再是普通的穿戴也难掩其温婉柔弱之态。
她感慨地对着跟着下马车的少女道:“久儿,这就是你外祖家了。”
少女蒙着面纱,看身形很是纤弱。那婆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她的身体应该不是很好。那双露在外面的眸子明明平静如水,却像是笼罩在一层雾里叫人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