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兴奋喜悦，肯定是有的，毕竟这次让红男爵殒命的那支飞行队的飞机，是格威航空制造的，这无疑大大提高了公司产品的声望。经此一役，雪花般的订单将向格威航空涌来，格威航空稳坐行业一线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是，却又欣喜不起来，总感觉心头弥漫着一股压抑，甚至有些人仍然不敢相信红男爵真的已经阵亡了，传奇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曼弗雷德用他的表现征服了历史、征服了世界。

奥利弗全天都看起来情绪正常地工作着，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唯一不同的便是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他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直接回家，而是就这么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静静地看着太阳一点点下落、下落，最终消失在无际的黑夜中。

最终，他独自驱车去了格威航空的试飞场。

他已经许久没有亲自驾驶飞机了，而他此刻驾驶的，正是将曼弗雷德击落的那款最新型飞机。

当飞机冲上天空的那一刻，他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他第一次接触到飞机、第一次成功驾驶飞机、第一次在军事演习中同曼弗雷德较量……

就这么在空中飞行了半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回了试飞场的空地上。

而在平稳降落后，奥利弗那操纵着控制杆的手在颤抖。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那么我希望我是死在空中、死在天空的战场上，而不是死在冰冷的病床上。】

很好，曼弗雷德，你那浪漫的愿望实现了。

【如果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等和平到来后，我就来给你的飞机当驾驶员。】

还真是遗憾，我等不到你这么个活广告牌的驾驶员了。

【我觉得，你会比我活得更久，会替我见识未来许多我来不及去见识的东西。】

当然，我和你这种短命鬼可不一样，我会长命百岁，会活得很久很久的。

【作为一个军人，在战场上拼杀是我应该为我的祖国所献上的忠诚，但我更希望的是和平的到来。我不知道战争能否带来和平，但我会一直期待着。】

呵，你到最后也没能得到那个答案，但是你的那份期待，长命百岁的我会替你看看的。

手掌缓缓摊开，手心里是曼弗雷德托付给他的那个十字架挂坠。既是护身符、也是遗物、更是一份寄托。

他会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更加出色的飞行员诞生，等待一个能配得上曼弗雷德的寄托的人出现。而那个人，也必将成为飞行史上的另一个传奇。

奥利弗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驾驶舱里，终于，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

即使他紧闭着双眼，想要把眼泪都压回去，却是怎样也做不到。

自他成年以来，他只哭过四次。

一次是在父亲去世的时候。

一次是那年码头上，他以为艾琳要离开他的时候。

一次是在米兰达出生，他用他的大掌小心翼翼托起那小小的身躯时。

一次是在此刻……为他的挚友而落泪。

……

当奥利弗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了。

怕动静太大会惊扰到应该已经入睡的妻子和女儿，奥利弗进家门时特意放轻了动作，轻手轻脚的。

只是当他进门转身后，却看到艾琳就这么开着一盏小灯，一边看着杂志一边等他回来。

抬眼看向走进门的他时，只是浅浅地笑了笑，就像平常对待晚上回家时的他那样问道：

“晚饭还没吃吧？要吃什么，三明治，还是咖喱饭？”

说话间，已经站起身，准备向厨房走去。

半晌，奥利弗终于用有些低哑的声音说道：

“……三明治就好。”

食材都是现成的，三明治很快就做出来了。

就在艾琳在料理台前把做好的三明治放到餐盘里，准备把盘子端起来时，奥利弗却是从身后缓缓抱住了她，寻求保护般地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

艾琳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顺抚着。

终于，在感觉到贴在自己身后的这具身体已经不再颤抖时，轻声说道：

“好了，赶快吃饭吧，然后早点休息。”

奥利弗：“嗯。”

……

战争的阴云依旧笼罩着欧洲大陆，只是就在同盟国与协约国仍然处于激战中的一天，英国人却是举办了一场特殊的葬礼。

这场隆重至极的葬礼，是为那个他们无比憎恨却又无比敬佩的敌人举办的——“红男爵”曼弗雷德。

这一天，天空很阴沉，不时地飘下雨滴，淅沥的小雨中，六名协约国的上尉级别军官抬着棺木缓缓向墓穴前进。

棺木被无比郑重地放入墓穴后，伴随着一声令下，两侧的士兵向天空鸣枪，用这种方式来向这位可怕的敌人、这位可敬的英雄来表达哀思与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