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宋(美食)(45)
宗正寺乃是九寺之一,掌管皇族事务,管理皇族、宗族谱牒。宗族成员不论地位高低、与当今皇帝血缘亲疏如何,都在其管理权限之内,成亲及生育子女都要及时申报宗政,以便编入谱牒之中。但若是纳妾,便无需通报宗正寺,可见侍妾地位极低。
天色渐晚,苏蘅不欲在此周旋,也不再理那婆子嚅嗫欲语的嘴唇,看了一眼瘫晕在地上的樱儿,对身后的随从道:“你们用我的车辇送她回金水官邸。找个大夫,替她治伤。”
阿翘问:“小娘子,你不回去么?”
出门前,阿翘知道郎君是有公事的,不同他们一起回去。但听小娘子的意思,怎么也忽然改变主意不回金水官邸了吗?她要去哪?
苏蘅摇摇头,“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实则是,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蘅慢慢走出垂花门。
众人抬首看向此间的另一位主人,眼中皆有问询的意思。
东京城虽然治安良好,但免不了有个把游手好闲的轻狂人,放任这一身华服的小娘子一个人在街市上悠游,怎生是好?
薛恪看着她的身影,淡淡道:“你们去跟在她身后,莫叫她发现便是。”
出门是清早,此刻已是月上柳梢。
苏蘅一个人在街市上溜达,心里有股子怅然。
世界上大约有两种享乐派,苏蘅姑且在心里分成“刺激享乐派”和“温和享乐派”。
前者,像古龙笔下的风四娘,享受人生的方式就是追逐一浪高过一浪的刺激感受:“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
而苏蘅,恰恰是另一种。
从小的生活和教育塑造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性格:不喜欢任何过于强烈暴虐的事物,茶要温,酒要醇,连喝碗清粥都最好不稀不稠,中庸温吞的方式可以将生活调试到一个最舒服的状态。
刚才亲眼目睹那样强烈的苦楚和极度的求生欲望,她很不习惯,一颗心好似被无形的手揪紧。这种紧绷感松弛以后,潮潮皱皱的一片,这感觉便是怅然。
前世的她也是这样,要是心里有什么派遣不去的情绪,她就会戴上帽子,拿上相机,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走走。
人间热闹烟火气总是抚慰怅惘的最好解药。
幸好,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热闹和烟火气。
苏蘅曾经想要好好逛一逛夜间的东京城,都被苏璞拐去了琅嬛院。
所以这是苏蘅第一次正经逛夜市。
东京夜市自日落后便开张,直至三更尽如要闹去处,通晓不绝。冬月虽有大风雪阴雨,亦有夜市。
诗中说,“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夜市如早市一般,贩卖各色货物,其中最引人的自然是各色小吃。
汤鲜鱼嫩的紫苏鱼,热鲜嫩香的炒凉粉,汤味醇厚的金丝肚羹,酥松适口的香辣糍糕、清凉沙甜的煎西京雪梨,外焦里嫩的红糖炸角子,酥焦五香的羊肉胡饼,外焦里暄的鸡蛋灌饼,清鲜利口的鸡丝馉饳,甜香可口的缸炉烧饼,样样引人流连。
作者有话要说:①:宋时称皇后为“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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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义勇为后的某蘅: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第22章 宵夜解寂寞
苏蘅前世熬夜惯了,熬到三更天都是小意思。何况夜市里满街花灯,人声鼎沸,她根本没有时间观念,也忘了回去的时间。
悄悄跟着苏蘅的侍从见她一个人走走停停,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敢打扰她,便派人去了晁府等薛恪。
晁铨爱才,极欣赏薛恪,留他倾谈直至月上中天。
薛恪出了晁府,听来报的侍从道苏蘅在吃夜点,还没有回去的意思,亦不敢惊扰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摇摇头,只得亲自去找她。
东京城中的食肆众多,白矾楼、任店、长庆楼、会仙楼等大酒楼坐落在皇城东华门外最繁华的街区。
薛恪本以为苏蘅也许在哪间彩壁画阁的酒楼中,却不想,找到她时,她却在朱雀门外鱼龙混杂的州桥夜市中。
夜市自然是吃宵夜的地方。当天边的最后一丝金光沉落西山,夜幕彻底降临,大大小小的食肆摊点陆续摆出来。
夜色掩护之下,百姓们士族们王公们都在州桥夜市的人头攒中脱下白日里的克制严肃的面具,在一份份酸辣鲜烫中,纷纷展现出白日隐匿的对于食物最直接最原始的渴望。
苏蘅前世常常加班,下了班便饥肠辘辘。回家路上要经过大排档一条街,这也就意味着她要忍受着肚子咕咕响穿过一排排热火朝天的炒河粉、爆浆鸡排、东北烤冷面、蒜烤生蚝、冷锅串串、肠粉和铁板豆腐鱿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