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逃离大迦楼罗天那日起,你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扶澜睫毛颤动了片刻,无力地闭上了眼。
·
孔昼没有囚禁扶澜,反而把扶澜放在自己行宫里,最好的床褥上,整日用千年梧桐果实和叶尖上最纯粹的那一滴清露供养着他。
孔昼看扶澜的眼神,也很微妙。
仿佛像是在看一樽最精美的瓷器,亦或是一只属于他自己的宠物小猫。
经常看得扶澜闭上了眼,背心微微发寒。
扶澜是想过再逃跑的,但他真的痛出阴影了。
那次孔昼给他拔箭,似乎是刻意折磨他,让那俱灭无形箭在他肩膀处来回停留了许久。
箭身上吸饱了血,扶澜甚至能感觉到那箭中存在的魂魄想要夺舍他的意图……
一丝丝碾压他的肉身和灵魂……
扶澜整整痛了三天三夜。
到现在,扶澜想起这件事,都还不寒而栗。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要逃,也无处可逃了。
离开大迦楼罗天,三界之中,都是姬长渊的眼线,他——
姬长渊。
想到这名字,扶澜浑身又颤了颤,他像是想起了一个很久远的名字,隐秘而又带着一丝苦涩的甜。
终于,扶澜从床上缓缓爬了起来,他忍不住将手指探入怀中,想要摸一摸他带来的木盒。
可这一次,扶澜什么都没摸到。
扶澜骤然一惊,便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木盒怎么会丢了?
那可是姬长渊的心间麟和仙界的凤珠,哪一样丢了,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明明藏起来的时候下了禁制,一般人应该发现不了的,是孔昼吗?
想到这,扶澜连鞋子都没穿,便赤脚下了床,直奔迦楼罗宫去了。
扶澜赶到迦楼罗宫的时候,孔昼正坐在最高处的金莲座上,给子民们讲经。
扶澜就这么长发曳地,赤足冲了进来。
一时间,宫中哗然。
但等到那些小一辈的迦楼罗或者孔雀,看清了扶澜的模样时,却又是另一番的惊异了。
扶澜虽然没有任何装束,只穿了一袭白衣,赤足踏在地上。
可他的黑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斜而下,皮肤苍白中带着一丝玲珑的透明,衬着他略微淡漠的五官,仿佛浸着溶溶的月光,整个人清丽无端。
原来,这就是新王后……
难怪一直不苟言笑的迦楼罗王这几日显得如此高兴。
扶澜陡然闯入宫中,见到这些小辈都看着他,等回过神来,他自己也有些赧然。
可木盒的事情已经让他顾不得那么多,然后他便抬头看向高处的孔昼道:“孔昼,我有急事找你。”
宫内一阵低低的哗然。
有些小辈甚至给扶澜捏了一把冷汗。
这新王后看着容华端方,但行为举止却过于不羁了。
若是旁人就这么在迦楼罗王面前说话,只怕是已经被丢进往生池里,受熔浆焚心之苦了。
可这一次,出乎意料的。
他们的迦楼罗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从金莲座上走了下来。
在子民们不无惊异的目光中,孔昼行至扶澜身前,在扶澜忍不住想要退后一步的时候,孔昼却抢先一把,将扶澜抱了起来。
这下子,宫中哗然。
扶澜被孔昼这么抱住,整个身体也一下子僵住了。
但孔昼对这些似乎并无感觉,目不斜视地笑了笑,就道:“今日讲经到此为止,我同王后还有要事商量,你们先行散了吧。”
子民们岂敢不听,连忙就纷纷化出原型,飞出了迦楼罗宫去。
等到宫中空无一人,扶澜终于忍不住,别过脸,低声道:“你放我下来。”
孔昼淡淡笑了笑,反而抱着扶澜,径直朝那高台上的金莲宝座走去。
扶澜心头一紧,还来不及抗议,就已经被孔昼放在了那金莲座上。
扶澜顿时有些惶恐:“我还没有梳洗,也没有换礼服,这样会亵渎先神。”
孔昼微微一笑,笑意有点冷:“可只有当着先神的面,你才不会撒谎。”
扶澜心口骤然噎住。
接着,孔昼便在扶澜对面坐了下来,低声问:“你寻我,有何事?”
扶澜沉默片刻,道:“你拿了我的东西吗?”
孔昼皱眉:“什么东西?”
“一个木盒。”
“没有。”
孔昼答得极干脆,扶澜一时间竟是怔住了。
而孔昼看着扶澜的表情,反而笑了笑道:“一个木盒而已,难不成还是万年梧桐木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