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夙身在豫州,并不置身于朝廷的中心,但顾粲的那些手段他也是清楚的。
他怕顾粲的才能不能用到正途,反倒是会被其用来玩弄权术,用残忍的手段清除异己。
林夙一直怕顾粲会成为祸国殃民的奸佞之臣。
这样隐忧一直存于心中,待他准备将林纨嫁予他后,林夙又发现,顾粲这小子竟是个情种。
他对林纨就像着了魔似的,平日挺冷静深沉的一个人,碰到与他孙女林纨有关的事,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这番告病不去上早朝,也定是与林纨有关。
屋檐上的积雪被煦日融化,从檐沟滴落在了青石板地上。
想到这处,林夙负手而立,看着嘉轩堂外忙于扫雪的小厮们,愁眉深重地叹了一口气。
宋氏则坐在嘉轩堂的太师椅处,略带怯意地观察着林夙阴沉的面色。
侯府偌大,积雪还未除尽,林纨披着剪绒外氅,带着心事同香见和卫槿踏雪到了嘉轩堂处。
外面的小厮进堂内通禀。
来的路上,林纨特意向香见打听了一番,府中可还有人知晓顾粲昨夜来侯府一事。
香见如实地回复了林纨,说知道林纨归宁的人有大半,因着她那时归府天还未黯。知道顾粲归府的人却是少数,林夙得知是因为夜半归府时恰巧见到了守在府外轩车处的元吉。
林纨听后,对香见命道:“若要有旁院的人问起,就说世子是同我一起归宁的,他因衣着单薄,染了风寒,病势较重,现下在我那处卧养。”
香见立即会意。
顾粲告的是病假,可林纨心知肚明,他根本就没病。
没病却向君王告病,若要落人口实,那便是欺君之罪。
林纨做事还是谨慎,虽然这事是顾粲胡闹,但她还是帮顾粲将一切都善后妥当。
气归气,但林纨终归是怕林夙因此而责打顾粲,也因着顾粲颈脖处的伤痕实在是见不得人,只好选择只身前来。
思及此,小厮已走到了林纨的面前,躬身向其揖礼后,引着林纨进了堂内。
堂内炭火充足,燃着令人沉静的檀香,因着年节将近,地面的黯红绒毯刚被下人撤下,还未换上新的。
林纨见林夙一脸怒容,便先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林夙见林纨身形依旧瘦削纤弱,眼下泛着淡淡乌青,心中一时不忍,却还是沉着脸问道:“顾粲呢?”
林纨垂着头首,声音平静地回道:“回祖父,夫君昨日染了风寒,现下有些发热,我便差人向朝中告了假,让他好好在府休息。”
林夙冷哼了一声,他静默地看了林纨半晌,扬手唤林纨起身。
林纨为袒护顾粲,在林夙面前撒了谎,心中自然是过意不去,她自觉无颜起身,跪在冷地上才能让她心中的负罪感轻一些。
林夙见林纨不听话,便用凌厉如豹的双眼瞪了她一下。
宋氏也冲林纨使了颜色,林纨没敢再多犹豫,这才起身,等着林夙的训斥。
林夙走到了太师椅处,拂袖而坐。
丫鬟将刚烹好的茶呈了上来,林夙接过后将茶盖掀开,复又重重地将茶盏掷在了一旁的高几处。
“叮啷”之声让屋内的所有人都呼吸一窒。
林夙到底还是心疼自己这个体弱的孙女,他知道林纨的小心思,掷完茶盏后,见林纨眼眶泛红,也不想再多难为她。
林纨是端庄知礼,最明事理的乖女孩,虽然有些娇气,但不会做出格的事。
想到这处,林夙的语气平和了些许,却仍带着些许的严厉,他叮嘱道:“不要忘了婚前本侯对你说的话,不可一味的娇气、使小性子…你要学着帮扶子烨,做一个贤妻,他胡闹的时候,你不能由着他乱来!”
林纨一一应下了林夙的训斥和告诫。
这次是她有些任性,因为心里太乱,只想着先逃先躲,而不敢去面对顾粲。
顾粲不想同她提那件事,可她也没什么勇气问他缘由。
林纨知道,他内心深处一直深埋着恐惧。
她总怕顾粲对她是别有居心,娶她不是他口中的喜欢她,而是她承受不来的残忍原因。
林纨不敢细想,深想。
总怕眼前的男子面上温柔,心中却是冷如寒冰,酝酿着什么阴谋。
林纨为了让林夙放心,在他面前真诚的做出了承诺,也认了错。而她同顾粲之间发生的事,她选择闭口不提。
林夙虽对顾粲的人品放心,但见林纨的神色戚然,心中到底还是见不得自己的孙女受委屈,便又问林纨道:“顾粲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林纨心中微暖,摇首后,低声回道:“没有,夫君他待我很好,是我这次处事不当。”
不明事情真相之前,林纨自是不想将顾粲在婚前就监视她的那些事同林夙说,她只能冷静的让自己相信,林夙对顾粲有照拂之恩,顾粲应是不能对林家别有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