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子看了看她几天没洗的头和刚下过地也没换的衣服,微顿片刻,又重新挂上温柔的笑,“我今天晚上打地铺,你今就在我床上睡吧,好好休息,省得明天没精神。”
“那怎么可以......”
“没关系。反正天气也热,就睡一个晚上不要紧的。”
“......那谢谢穗子姐了。”
林穗子的话说的很明白:
今天晚上整张床都可以给你睡,但只能睡一个晚上,明天你就给我麻利回你自己屋去。
放在以前,懵懂的小姑娘林麦子是听不明白的,但第二天一定会被林穗子用话给忽悠回去。
哪怕她再不情愿和自己的几个姐姐们睡在一个拥挤的大通铺上,还要听着她爹响亮的呼噜声。
现在她倒是听明白了,也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但一看她咕噜转动的眼睛就知道,她心里还在打着别的主意。
林穗子没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反正这个家里身体最虚弱的是她,要是林麦子缠着不肯走,她就“因为地上太凉受了寒所以发热”,直接让阿奶发话把她赶回去就是了。
苦肉计这个计谋,她已经使得炉火纯青,既能让人心疼,又不会招人烦。
非常顺手。
——说是这么说。
但林穗子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进房间的第三分钟,她就敏锐地注意到:
“你翻我箱子了?”
第102章 穗穗有今时
其实房间内的物件摆设依旧整齐。
这个屋子不算太大, 胜在整洁, 一张床, 一张四方小桌,桌腿还是坏的,用厚厚一团稻草垫在下头。
床边有一根高高吊起的竹杆,专门用来挂衣服。
而杆下就是林穗子唯一可以储物的一只木头箱子。
这只木头箱子也是自己家里人打的, 年头已经有许久了, 箱身都是磕磕砸砸的痕迹,非常不美观。
但林穗子很爱惜。
她最珍贵的东西,譬如纸笔, 譬如小婶从县里给她带回来的头绳和面油, 譬如江时给她的还没用完的药膏等等都妥善地放在里头。
此刻东西都还在,没有少的, 也没有被弄乱的, 但林穗子就是很确定地知道, 这个木箱一定被打开且翻动过了。
因为其中这本用来记事的小簿子,林穗子每天都会放一根头发在底下压着。
以此来判断东西是不是被人动过了。
其实乡下人家嘛,屋门从来不上锁的,阿爷阿奶偶尔也会把一些杂物搬进她的屋子里。
所以林穗子从来不会把真正要紧的东西放在可以被人翻到的地方, 例如钱票。
但基本的警惕措施还是得搞好的。
不一定要声张, 起码自己心里有个数。
而今天打开箱子一看, 头发丝已经从小簿子底下消失, 出现在了旁边的面油的铁皮盒盖上。
这要是还没被人动过, 林穗子这么多年的细心和谨慎都白练了。
但林麦子坐在床上, 冲她很无辜地摇了摇头:“没有啊,穗子姐,我怎么会动你的东西呢。”
林穗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
无辜的。平静的。
眼睛里还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嘲讽和静待好戏的悠闲。
很清晰。
林穗子微顿半分钟,没有选择争辩,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语气更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不管怎么样,以后别随便翻别人东西了,这种行为挺没教养的。在家里我还可以容忍你,出去之后,别人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
林麦子最烦林穗子的就是这一点。
上辈子,她总在她面前感到自惭形秽,不是因为她比自己漂亮,也不是因为她比自己人缘好,更受人追捧,更招人喜欢。
而恰恰是因为所谓的“教养”。
林穗子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从哪来培养起来的习惯,吃饭总是细嚼慢咽的,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走路总是背脊挺直的。
哪怕再生气,也不会破口大骂,林麦子认识她那么多年,就没从她嘴里听到过一个粗鄙的字。
而只会像刚才那样,用最高高在上的姿态,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最扎你心窝子的话。
非常伤人。
林麦子腾的一下从床上起来,冷笑道:“穗子姐,你不要觉得我嘴笨就把什么脏的臭的锅都往我头上扣,我说没动你箱子就是没动你箱子。不然你说出来,你少了什么东西,我身上随便你找,找到我跪下来磕头给你道歉,十倍百倍地赔给你,行不行?”
“......你不用这样。”
女生揉揉眉心,神情依旧温柔,“那就当是我误会你了吧,抱歉。”
林麦子深吸一口气,“什么叫当是你误会我了,当是什么意思?如果你真的丢了东西,你就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