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家里有谁能惹的全家人都讨厌的,那就是这位大伯娘了。
嘴又碎又馋,说话难听,干活爱偷懒,怀了个儿子跟自己怀了个龙胎似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哪怕是林穗子这样忍耐性高又习惯递阴刀子的人,有时候都免不了要跟她吵起来,更不要说其他人。
以前唯一能跟她“和平”共处的,大概也就是与她向来没什么交集,性子又一贯包子的林麦子了。
但是今天——
“你儿子的命凭什么要我们赔啊?”
林麦子站在门口,半笑不笑盯着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如同刀子一样:“再说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万一是个女孩,不照样也是个赔钱货。就算是男孩,那嫡长孙也不是你肚子这个,而是她的亲哥哥——”
她的指头朝旁边一指,分毫不差地戳在林穗子脑门上。
带给林穗子的错愕感一如她讥诮的嗓音:“你又有什么资格拿你肚子里这个去跟人家争名头?”
第96章 穗穗有今时
农忙时节本来太阳就晒, 现在还是午后热气最毒的时候。
林穗子被人指着额头这么一戳, 只感觉四面八方的热毒气都被她戳进了脑门里。
神经突突的疼。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内心想要指桑骂槐恶语相向暗箭伤人的冲动:“麦子, 你......”别闹了, 先进去喝点红糖水。
——后面半句话没能说出口,因为直接被她大伯娘尖利嘹亮的嗓音给生生拗断。
“你个赔钱货你说什么?!有种你当着老娘的面再叫一遍!好哇, 平时看着你老老实实的不吭声, 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最毒的最坏的都藏肚皮里呢!你个赔钱玩意儿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 以为自己就要嫁出去了所以不把人当人了是不是?我告诉你, 这个家现在还轮不到你来做主!这么副衰相,能嫁出去那都是托了老太爷的福, 赔钱玩意儿......”
“赔钱玩意赔钱玩意说谁呢?”
林麦子丝毫没有被她的撒泼大骂给吓住,冷冷地看着她,“你自己不也生了个赔钱玩意,还没有这福气可享呢, 真比起来,你生的那个赔钱玩意比我衰多了!”
“你真是......你真是不想活了!”
劳芳红喘着气, 颤颤巍巍指着她,“早知道有今天, 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 我就应该让你娘把你摁尿壶里溺死, 也好省了今天受这气!”
“我能不能活关你什么事, 成天好吃懒做, 吃我爹我娘的用我爹我娘的,不晓得感恩也就算了,还反过来指挥起他们来了,大伯娘,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害臊。”
“你......你.......”
似乎是没料到林麦子会突然变得这样伶牙俐齿,劳芳红“你”了半天每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足够尖酸刻薄的话来,只能哇的一声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世道啊,一个赔钱的女娃,也敢冲着她大伯娘叫骂了,满嘴说的都是些什么戳人心窝子的话,真是没天理了......”
她嚎叫的嗓门很大,但这个时间点,能出去上工的基本都出去上工了,
他们这块儿又偏,周围人烟僻静,半天过去也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林穗子又叹了口气。
说实话,她是真不想掺和进他们这趟莫名其妙又乌七八糟的浑水里。
但是没办法。
大伯娘还怀着孕,这么大年纪的妇女,本来就不如年轻的孕妇安全,要是真受了刺激,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了,那大伯估计连生撕了她们的心情都有。
——不管自己究竟有没有参与。
反正对于大伯来说,只要害了他们家“太子”,那就是连路过的一只蚂蚁都有罪。
“大伯娘。”林穗子斟酌了一下用词,“你肚子里还怀着娃娃呢,孕妇不好太激动的。麦子,你也跟大伯娘道个歉,她是长辈,说你几句......”
“用不着你假好心!”
林麦子还没开口拒绝,劳芳红率先打断了她,坐在地上冷笑一声,“你是我养大的,是个什么人物我还不晓得?你这只面善心黑的小白眼儿狼,你骗的过别人骗不过我,还在这里跟我装模作样,满嘴喷粪呢!我告诉你林穗子,你大伯才是这家的长子,你想帮你那个哥哥还来抢夺我家的钱财和家产,他做梦!”
“......”
林穗子不说话了。
也不是心虚,也不是愤怒。
就是觉得累。
她其实很无所谓自己的亲生父母怎么样,更不用说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
人生开局就握了一手烂牌,她能把自己活好就已经足够艰辛了,哪里来的闲工夫去看顾别人。
更遑论,这辈子她从来就没有所谓爹娘父母。
只有大伯大伯父,和小叔小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