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面曾是他的师父,可却用栾君的身份百般欺骗他,更何况尹千面明知他制不住那柄其风剑,知道他定会被剑上的怨气缠身反噬, 却仍骗他去用那一把其风剑。黎穆不知尹千面究竟是何目的,但这绝非是身为人师应当所为的事情。
尹千面如此害他,他如何还能尊他为师呢?
黎穆自觉做不到此事,可又觉得尹千面毕竟当过他多年的师父,虽是百般苛待他,却也接受了他父亲的嘱托将他养育长大,多年朝夕共处,他无法一下便将尹千面当做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虽是恨着的,却也只得沉默着一言不发。
越青峰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人是何身份,他揽着贺潺的肉身后退至顾渊与黎穆身边,将贺潺交给二人,毕竟尹千面已在此处,待会儿若是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他担心会伤到贺潺。
尹千面仍是笑嘻嘻着说道:“乖徒儿,你何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呢。”
黎穆沉默不言。
尹千面说:“我不过是将你父亲的剑交给了你,以你现今的实力,何时才能复得了仇?师父这是为了你好呀。”
“你根本不是为了他。”顾渊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不过是将他当做是一把报仇的利刃。”
他难得语调强硬,多少有些生了气。他不明白尹千面的所作所为,黎穆自幼已失了父母,尹千面就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黎穆本是信任他的,可这亲人却想尽了法子害他利用他,就算是报仇心切,那为何就不能用温和一些的法子?他从未真正关心或是担忧过黎穆,他只不过是将黎穆当做是一把复仇后便可随意丢弃的武器。
尹千面凉凉望了顾渊一眼,那神色多少有些令人害怕。
“顾少庄主。”他有些不悦,说,“当初我好心饶了你一命,现今你却来教训我了。”
顾渊道:“你真是想放过我吗?”
当初那件事之后,分明有他们还不曾发现的阴谋,尹千面绝不会无故做出这些事,他定然是有什么目的的。
越青峰已经将贺潺肉身安置妥当,此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尹千面,神色倒还算得上是平静,他问:“你就是尹千面?”
贺潺听得此言,不由惊讶道:“栾君是尹千面?”
他一句话惊醒了顾渊,顾渊见越青峰此时实在算不得是斗志昂扬,他已拿到了贺潺了肉身,故而对尹千面就并无多大的兴趣了,他想了一想,便压低声音说道:“越掌门,就是尹千面扮作小魔修,将贺仙师拘去生魂关押在这镜中的。”
他在心中默念一句勿怪得罪,只是此时若尹千面似乎有意要杀他们,而越青峰却无心与尹千面为敌,那只怕他与黎穆便逃不过这一劫了。
贺潺却不曾想到这一点,他只是想若当初抓他的人是尹千面,那他不及反抗便被捉了去,也实在算不得是丢人,毕竟天下敌得过尹千面的不过寥寥数人,他不在其中,倒也是情有可原。
却不想越青峰闻言再度抬眸去看尹千面时,那神色已冷了下来。
尹千面听见了顾渊的那一句话,心下了然,他向来看轻这些名门弟子,自然也是瞧不起越青峰的,他讥笑一声,道:“想来这位便是凌山观的越掌门了?”
越青峰的手已搭在了剑上,冷冷询问:“是你拘了我师弟?”
尹千面说:“是我。”
他说完这一句话,那目光不经意瞥见了越青峰的手,却是微微一怔,神色间已有了变化,不等越青峰开口问出下一句话,他忽而痴痴说道:“越掌门的手……真是好看。”
众人均是被他的这一句话弄得莫名不已,便连越青峰也怔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自由随同师父修习术法,却也是通些剑道的,只不过他的手的确养得好看,倒像是养尊处优富家公子的手,他也听过不少人如此夸过他,只是这句话到了尹千面口中,那意味便大不相同了,只怕尹千面是“看中”了他这一双手。
越青峰冷冷道:“你若是有本事,便自己来取。”
他话音方落,不等尹千面回应,铮地一声已拔出了剑来,几道剑气破空击去,尹千面化煞来挡,竟也被震得退了几步,最后一道剑气击破了他挡在身前的煞气,他避身闪过,却仍是躲闪不及,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那皮肉微微外翻,伤口却是苍白的,连半丝血迹也没有,尹千面颇为心痛地皱起眉来,伸手抚了抚脸上那细长的伤口,叹一口气,说:“这张皮我原是极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