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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东宫当咸鱼(295)

傍晚的时候天色阴沉起来,至掌灯时分就开始下起雨来。

雨并不大,淅淅沥沥的落在窗外的芭蕉叶片上,分外的清晰。

原本今儿晚上不该徐怀值班的,但他不放心李承策,于是退下去匆匆的吃过晚饭之后依然过来伺候。

一进殿就看到李承策坐在临窗木榻上看书。旁侧炕桌上的灯烛亮着,照见他面上一片平静。

徐怀手执拂尘,屏息静气的站在一旁。然后约莫一炷香之后他就发现,李承策虽然手里拿着一本书,也一直垂眼做了看书的模样,但自打他进殿之后,李承策手里的书却并没有翻过一页。

这就有点儿惊悚了。

徐怀迟疑了一迟疑,到底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唤了一声殿下。

但李承策恍若未闻,整个人如同泥塑木胎一般,垂眼出神。

徐怀心中着了慌,忙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殿下。

片刻之后,才听到李承策低低的唔了一声。轻声的问他:“外面下雨了?”

这雨早就已经开始下了,难道殿下坐在窗边这些时候都没有听到雨声?

还是说他现在压根就不去在意任何事?

徐怀心中越发的着了慌。但也只得恭声回答:“回殿下的话,是下雨了。”

李承策又轻轻的唔了一声。

随后他抬眼,转头,沉默的望着外面的漆黑雨幕。

徐怀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李承策停顿了片刻,却是开始说起话来。

声音很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跟徐怀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孤不喜欢下雨天,但瑶瑶好像很喜欢。她说她很喜欢雨水敲打在琉璃瓦,芭蕉叶上的声音。她还喜欢在下雨的时候打开窗子,让风带着水汽吹进屋里来。她倒是不怕冷。”

“她还很喜欢下雪。孤还记得,去年除夕在临华宫的时候,她喝醉了酒,胆子较平时大了很多,拉着孤在雪里漫步。然后还拉着一同去放烟火。明明平日看着是个胆小的人,但那会儿胆子却大的很,一人多高的烟火也敢拿着火折子过去点着。”

“点着了她就往回跑。跑到半路的时候,还能记着孤,回来拉着孤一起跑。后来她还拉着孤坐在高高的台阶上。”

“孤还记得,那晚的风很大。风裹挟着一片片的雪花往孤的脸上,身上扑。明明脸上冰凉,但孤内心却很火热。”

“孤长这么多,还从没有做过这样放肆的事。也从没有人胆敢拉着孤做这些事,但是当时孤瞧着瑶瑶,却觉得心里十分的满足欢喜。那时候孤就知道,孤这辈子都想同她在一起。孤不能没有她,孤不能没有她......”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却如同呓语一般,一直在重复的说着孤不能没有她这句话。

说到后来,他的唇角竟然渐渐的有猩红的血迹蔓延了出来。

徐怀大惊失色。

而且李承策说这番话时,表面上听着虽然是云淡风轻,仿似只是在很平静的诉说着往事,但听在旁人耳中,只觉心中悲恸。

“殿下啊,”

徐怀跪了下去,声音止不住哽咽起来,“老奴知道,娘娘和小世子去了,您心中肯定很难过。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这天下的臣民可都还指望着您呢。”

“小世子?”

李承策慢慢的重复着这三个字,缓缓的转过头看着徐怀。

徐怀心中一窒。

殿下原本就很难过了,他怎么还一不留意就将孟瑶有了身孕的事说了出来?

但既然这话已经叫殿下听见了,也只得低声的回答着:“是,是。先前燕侍卫曾告诉老奴,据他属下所说,娘娘已经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李承策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整个人仿若癫狂。

徐怀胆战心惊的看着他。

就见他唇角溢出来的血越来越多,而他整个人却仿似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你刚刚跟孤说,天下的臣民都在指望着孤,但孤的妻子,还有孤的孩子,他们却都指望不上孤。”

“她是那样一个懒散的人,当时到底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敢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的啊?徐怀,你说,她当时该有多害怕?她跳下去之后痛不痛?还有孩子。我的孩子,他痛不痛?会不会害怕?”

血迹顺着唇角和下颌蜿蜒流下,落在他身上穿的月白色衣裳上,触目惊心的红。

徐怀也看的触目惊心。哭着说道:“殿下,您别说了。”

再说下去,谁能受得住啊。

李承策却依然一直在说以前的事。

那时候只以为那些过往都很寻常,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光。但现在那个人却不在了,此刻再回想起来,便只觉得以往的每一幅画面,孟瑶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利刃,正在一刀刀的凌迟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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