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那个后果就挺让人头皮发麻的。
通常在网络上嘴炮的时候,人们总是真情实意地认为每个生命都是等价的,但是一旦出现大学生为了救老人而死的新闻,这种生命平等的价值观总会又被割裂一番。现实营救里其实也算是类似的道德难题,只不过区别在于刘晴这里面对的是一群普通人跟一个坏人而已。
出于个人角度,刘晴完全可以理解古德白的愤怒,然而实际上她不能随意开口答应古德白,于是只好沉默下来。
古德白倒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他甚至还很亲切地询问道:“对了,你们想喝红茶还是咖啡,我估计小鹤已经准备好了。”
叫做小鹤的女佣居然真的在病人身边泡茶,还细心周到地准备了茶跟咖啡,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也实在是不太正常。
于是情况就发展着他们三个人捧着茶杯,在湿热的暴雨清晨里,围观还没完全苏醒的武赤藻。
这个温和乖巧的年轻人此刻变得一片惨白,如同失去养分的植物那般萎靡不振,这让刘晴真心实意地觉得有点难过,她走过来碰了碰武赤藻的额头,一声不吭。
杜玉台看着的确是来探病的刘晴跟漠不关心喝茶的古德白,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精神分裂,他总觉得古德白似乎是在意武赤藻的,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探完病之后,刘晴端着她的红茶走了出去,她最终还是没答应古德白,不过倒是许诺了会把线索分享给他,只能做到这一步。其实没有绝对的黑白,很多案子的线人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可他们能帮忙破案,古德白对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他很清楚没什么可能让刘晴抓住莎乐美供以自己泄愤。
异能本身就是摧毁世界规则的存在,正因为如此,刘晴才比绝大多数人更谨慎地对待规则。
古德白去书房把那张纸的复印件给了刘晴,然后问了句:“米琳有反抗吗?”
“没有。”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刘晴的表情很奇怪,她跟杜玉台差不多,偶尔会觉得古德白充满了同情心,偶尔又觉得他几乎没有感情。
其实古德白只是惯例的礼仪问候了一番,他目送着刘晴离开。
这次雨更大了,刘晴重新穿上自己的雨衣,她戴着护目镜,又开着那辆摩托冲进雨里。
等到古德白来看护的时候,杜玉台早已经找了间客房睡下,他陪着折腾了一晚上足够累了,小鹤看着他过来,安静地离开了房间。
古德白坐在了原先小鹤做的位置,破开的窗户被草率地修补过,新玻璃得等中午的时候才能解决。他把自己整个人都靠在椅子里,用一种非常放松的姿势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武赤藻的脸在看,在今天之前,其实古德白对武赤藻的这种奉献都并没有太大的实感。
就如同余涯一样,他背叛也好,不背叛也好,欺瞒也好,不欺瞒也罢,都是人之常情,古德白偶尔会利用每个人的特性来达成目的,不过并不会嘲弄这种人性。
人本身就是复杂的。
“如果是之前的‘我’,他很擅□□械,大概能在莎乐美进来的时候进行反击。”古德白平淡无奇地对武赤藻开口道,“我在想,要是没有你保护我,大概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要解决麻烦的人会变成余涯,难过成刘晴那样的人会变成詹雅。”
古德白沉默了会儿,又很快说道:“其实动不动手,开不开枪,对我来讲可有可无,没什么可挣扎的。只是我以前不需要用这些手段,就一直没有想到,不过今天的事发生了,要我拿起枪来使用,也是简单的事。”
他说了这两句话,又闭口不提了,半晌才有点困惑地看着武赤藻。
“你为什么愿意为我死?”
这实在不合情理,在古德白所有的思考里,其实武赤藻都不该扑过来挡下那一枪,他有更多好的选择,然而这个年轻人用了最愚笨的方式。当然,武赤藻没有什么丰富的战斗经验,他没办法做出更好的反应,这不值得古德白挂心,他在意的是对方几乎一下子就把自己压制住了。
假如武赤藻自己躲起来,这对古德白来讲就能理解多了,毕竟他是个已经有了心上人,还有大好前程的年轻人。
并不是古德白怀疑武赤藻的忠诚,而是这种下意识将另一个人放于自己之前的行为,令他无法理解。
假如古德白要武赤藻去为自己做些事,可能会死——比如说电人,那武赤藻去了,这不值得一提,毕竟他思考过,决定要去,死亡不过是其中一个可能。然而莎乐美在开枪的电光火石瞬间,哪来得及给人冷静的时间细细思考,这已经是潜意识的本能了,因此古德白才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