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何处不可怜(重生)+番外(93)
方无应拿着巾子的手一时有些僵硬,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没料到他竟这样快。理了理袖口,他抬腿往前院而去,“把路大人请到会客堂。”
路惊鸿坐在陈家会客堂中,手中握着茶杯,指尖还是微凉。他面上不显,心底却是暗流涌动。他前月得了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天旋地转,草草将德化事务处理一二便踏上回程,甚至为了赶路快些,特意去寻李翊一同上路。
门外有些声响,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进来。路惊鸿有些惊讶,怎么不是大公子,却是方将军?不过他没有功夫想东想西,他只要知道答案。
简单寒暄过后,两人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方无应一进门便瞧见路惊鸿风尘仆仆、眼窝深陷的样子,知道他怕是到了京城便登了陈家的门。踌躇了许久,终究是开口了:“我知道路大人前来为何,只是路大人与雁雁,还是断了吧。”
路惊鸿按下胸中浊气,僵硬道:“方将军连让我做个清醒的死人都不肯?”
方无应也是不忍,只能道:“但求路大人放雁雁一条生路。”
“方将军何不给我一条生路!”他猛地抬头,额角冷汗涔涔。同时心中升起浓浓的恐惧,为何方无应的意思竟是自己会害了雁雁?
方无应知道他不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肩上似扛了巨鼎压得他说不出话来,沉默良久,才讲出实情。
路惊鸿如遭晴天霹雳,仿佛被抽干浑身力气,面白如纸,勉强握住圈椅扶手借一点力气抑制住颤抖。
他这才知道为何雁雁从前看见他议亲的婚帖却毫无反应,对横插一腿进来的冯落无一丝异样情绪。他从前只当雁雁年纪小不懂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雁雁可知道这事?”
“尚未得知。”
两人又溺进死寂般的沉默中,没有注意到身侧屏风后站了一道俪影,正用手紧紧地握住屏风木沿,把唇咬得泛白,不发出一点声响来。
第48章
待方无应和路惊鸿走远,浑身僵硬的陈寻雁才撑着屏风缓缓起身,由身边的小丫头扶着回了流云馆。
她在床上躺了几日,今日才有了些许力气起身走走,闲逛到垂花门附近时,听见了两个小丫头低声说话。
“路大人怎么来了?”
“快别说了,小心叫主子听见。”
先生回来了?陈寻雁沉寂了数天的心终于有些跃动,但听这两个小丫头的意思竟是不让自己知道。她微微皱眉,往身旁的采叶看去,“先生来了怎的都不知会我一声?”
说罢,不管采叶白苍苍的脸色,便自顾自地回了房里,她要戴上先生送她的耳坠子。
陈寻雁多日不曾梳妆打扮,本来日日摆在梳妆台上的匣子不见了踪影,许是被侍女收了起来,她带了些焦急,问道:“耳坠子给我收哪儿去了?”
采叶却拉着捡枝跪下了,“将军吩咐了,奴婢求小姐别去。”屋里小丫头们也跪了一地。
师傅怎么可能拦着不让自己见路先生?想到前次师傅谈起先生时的异样,陈寻雁无端地有些慌乱,不再废口舌,一头冲出流云馆,直往会客堂而去。
再之后,便是听见了师傅与路先生的一番谈话。
原来如此。陈寻雁一时失了力气,跌坐在圈椅里。
她从前看话本子上的男男女女,都爱得死去活来生离死别,但她与路先生一路顺风顺水,她只道细水长流也不过如此。
原来她的劫数在这里。
陈寻雁抱着臂久久没有出声,却仿佛银瓶乍破一般,背后阴阴地爬上一道道冰纹裂痕。
她蓦地起身,去找耳坠子和先生从前寄来的书信诗画,果然,统统不在原来的地方。想是她近来写的信都没能递出将军府吧?
陈寻雁手撑在书案上,阴沉沉地对着跪了一地的侍女们道:“给我放哪儿了?”
小丫头们被她压得不敢抬头,只有最得她宠爱的捡枝大着胆子道:“小姐,东西都被大公子收走了,奴婢们也是没法子……”
“都瞒着我!你们都瞒着我!”书案上的毛笔镇纸笔架等物事被她一袖子扫落,叮叮当当地落了满地。刚刚踏进院子的陈郁立马知道大事不妙,在书桌前扑通跪下,“小姐息怒。”
息怒?她要怎么才能息怒?
她本就还在病中,体虚无力,一时急火攻心,差点就要站不稳。陈郁连忙伸手来扶她,却被陈寻雁一把将他手打开,冷冷道:“连你也瞒着我。”
她本想直接招呼到他脸上,到底还是留了一分理智,堪堪改了方向打在他手臂上。
陈郁只跪在地上默不作声,他只是得了大公子吩咐,却不知这么做的缘由。
陈寻雁生平第一次对着下人说了重话,“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