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何处不可怜(重生)+番外(4)
在医馆中等了近一个时辰,那孩子的娘亲才抹着眼泪来了。倒也知礼数,一进门便对着陈寻雁行跪拜礼,她已经在街坊中听说是这位年轻小姐从马车下救下自己儿子。
陈郁赶紧将年轻妇人扶起,她看顾过孩子后,便忍着眼泪来向陈寻雁道谢,自怀中摸出来几吊钱,要偿还她早先垫付的药费。
陈寻雁见那几吊铜钱整理得干干净净,表面略有磨损,不知被主人摩挲清点过多少次,明了这钱来得不容易。又见只她一个妇人忙前忙后,身边再无其他人搭把手,便知这对母子日子必定过得艰难,如何肯收这钱。
孩子已无大碍,在医馆中睡得安逸。趁那妇人去熬药的功夫,她使个眼色,陈郁心领神会地自掏出钱袋,放了一块银子在孩子袖口中后,他们也就悄悄告辞了。
她眼眶浅,看不得孤儿寡母的哭哭啼啼。
出了医馆,陈寻雁让陈郁牵马,自己负手身后慢慢走着。
进门时,陈郁才发现陈寻雁的手背擦伤了,必定是抢孩子时手擦在地上了,跪下来,“属下罪该万死,竟让小姐受伤了!”他身手不如小姐,刚才没能提前一步救下那孩子,竟还让小姐负伤。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多大点事儿,这么个口子也能让你‘罪该万死’,那你早死八百回了。”
陈寻雁练武,长年累月下来受过的伤也不少。
陈郁涨红着脸起身,将马带回马厩后,自去管家那儿领罚。
昨个儿才退亲,今天又当街纵马,不少人都在背地里嚼舌头,道陈家二小姐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还有小道消息传开,说本是容家要退亲,陈家知道后顾全面子才赶着先来退了,传得风风雨雨。
容瑜书院的同年都来遮遮掩掩地向他打听,好友来向他道贺,直说他摆脱了一个骄纵大小姐,获得新生。
容瑜随他们嬉笑着,没说什么。听到好友开始谈论陈寻雁当街纵马,冲撞百姓,实属肆意妄为,他垂眼抿了抿唇,没有像以往一般附和。
他那天正好去先生府上拜访,路过通泰桥时瞧见了全过程。陈寻雁的确骑马了,但是为了救治那孩子,瑕不掩瑜。
他知道,雁雁只是性子顽劣了些,并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只是她绝非他的良配……
“谁娶她谁倒霉,肯定不得安生!”友人自觉说了一句俏皮话,自得地享受着周围人的恭维。
雁雁没有这般不堪!心里有个声音猛地蹦了出来,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嘴颤动一下,却始终没有开口。
身边好友还在相谈甚欢,容瑜突然觉得平日里与自己吟诗作对,谈论文以载道,诗以言志的好友们此刻俗不可耐,肆意的笑声越发刺耳。
“容瑜你去哪里?”
他脸色沉沉,不管身后友人们的不解,自往房间走去。
晚上,侍女捡枝把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学给了陈寻雁听,末了,气愤地说:“这些人怎么能这样编排姑娘!”
陈寻雁写完最后一个大字,把笔搁在笔架上,指尖轻点着下巴笑道:“本来也没说错。”能给京城百姓添点茶余饭后的谈资,也算有意思。
她随手在书架上抽了一话本子,倒在美人榻上,却不看,只用那书在手中悠悠扇着:“捡枝,再蹙着眉可要变丑了。”
捡枝立马舒展了眉头。
另一个侍女采叶替她端上茶,手执了托盘,退到一旁笑道:“姑娘,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您可要去瞧瞧?”
陈寻雁只在过年时能回鼓叶城与爹爹娘亲团聚,且也不是年年都能去,故得了机会便会早早地打点行装。她点点头,起身往寝屋去了。
第三章
临近年节,陈寻雁终于得以踏上回鼓叶城的长路。
她提早到了城门外的长亭,却发现同行的路惊鸿已经候着了,只一匹黑马,一个小厮跟随。
时间还早,深冬的城门外也还熙熙攘攘,在路边疯跑的孩子、挑着鸡鸭赶着进城的农民、摆小食铺子的商户、穿城而过的马车……一片京腔中,热烘烘闹腾腾,人来人往。
路大人负手站于冬日枯树下,一片白苍苍,萧瑟得很——他因前些日子替受黄河治理案牵连的章之语大人求情,被贬边塞。
路大人青年才俊,又是为忠直老臣进言被贬,京中私底下多可惜可叹之语。
这位路惊鸿大人与整日看戏听曲的她八竿子打不着,她从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路惊鸿这一遭被贬北漠,正巧与打算回北漠与父母同聚新年的陈寻雁同路,陈霁便一天三念地劝着妹妹和他同行,说让她多跟着路大人学学,沾点读书人的气质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