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32)
中军大厅里灯火通明,一干将领神情严肃,嘴角紧抿。
“布置下去,一、二、四路大军轮番守城,不可大意。第三路军分作两路,一路分两支把守南北城门,一路看护城中百姓,有滋扰闹事者即刻押入大牢,务必保证百姓安全。”杨廷沉吟一会,又道,“城中四下都要准备好水车,注意防火,处处小心。”
二路军统领邓旭迟疑道:“将军,我们现在被堵住了,前有勒川,后有他爹,还真是憋屈的慌!干吗不让兄弟们大干一场,谁赢还不一定呢!不管前边后边,只要冲出去就有活路,干吗非在这缩着?”
杨廷拍拍他的肩:“我知道邓统领勇猛无敌,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不是不打了,只是防守更重要。出去打或许可能会打赢,但若万一输了呢?雁沙关是我们大季的门户,我们输不起!所以我们不能冒险!雁沙关若是有失,胡虏铁骑便会长驱直入,闯进大季内部,到时就无力回天了。”
勇猛耿直的邓统领顿时一阵丧气,坐在椅上不说话了。
“只是不知我们何时才能等到救援?粮草无多,不知要坚持到何时?要不要再下令缩减一下?”四路军统领刘光易三十几岁,沉稳干练。
“粮草暂时先不要缩减了。诸位不必太过担心,皇上如今必已得了消息,已经派兵前来救援,否则勒川也不会这么快就急着赶过来。如今我们只要守好城池,减少消耗,必能等到救援。”苏先生宽慰众人,让他们放心下去,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
话说季文泰一行没日没夜打马行军,终于在第四天赶到波冶城。在三十里之外慢下脚步,不料前去打探的斥候却回来禀报前方是座空城,城外堆积着死尸,早已腥臭腐烂。
继续往前没走几步,空气顿时腥臭起来,恶不可闻。季文泰皱起眉,加快马鞭飞奔起来。
季文熙转头吩咐一支小队缀在后面断后,怕遭偷袭。众人掩住口鼻打马飞奔。
夕阳西下,将大漠草原渲染上一层苍凉。眼前是一片人间惨剧。里面城池已是一片焦黑一片废墟,城外两边断肢断头尸体堆积。有被摔的婴孩,有裙子被撕裂的妇女,流出肠子内脏的断尸,削掉后脑的白发苍苍的老者。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黑色乌鸦盘旋在尸堆上,不时停落。
季文熙两眼血红,紧握的双手不住颤抖。
季文泰默默闭了闭眼,轻声道:“烧了吧。”
熊熊的烈火燃烧起来,火焰滔天,像在悲戚地指责着滔天的罪行。四万人齐齐下马摘下头盔,抱在胸前。
尸臭漫天,军队转移到上风处,扎营休息。没有一丝声音,战士们一个个都盯着远处的烈火,牙咬得紧紧的。
有嘶哑的哭喊声从远方传来,“二虎!二虎!清醒一点!”众人紧抓着要扑向火堆的刘二虎。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烈焰无情,刘二虎已经再也见不到他的爹娘妹妹了。十四岁就离家参军,就是为了保卫家乡再也不受胡虏骚扰,年前休沐只回家待了一天,再见时没想到却已是永诀。
众人无不满脸泪水,侧过头去不忍再看。
暗夜里一片昏暗,没有一丝星光,就如人们的心情,沉寂灰暗。
营帐里季文熙在打磨一柄匕首,锋利的刀锋已经薄如蝉翼,却还是一次比一次更用力地打磨着,发出铖铖的刮骨磨牙般的声音。
季文泰淡淡看他一眼,夺下匕首扔在一边:“把力气留着吧。”
季文熙没有说话。
一开始就决定错了,不该来波冶城,应该直接攻上葫芦牙,直接硬闯过去。只是没想到羯昰单于制造了想要波冶的假象,屠城屠得一干二净后却甩屁股走人了。本以为他们想要占据波冶从而控制草场,却没想到原来他们一开始想要的就是雁沙关,意在染指整个东季!
一夜无眠。
翌日天还未亮即埋锅造饭,将军吩咐一干将士一定要吃得饱饱的,收拾行囊前往葫芦牙,前面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他们。
“六哥,放心吧,我能办到!”季文熙换上一身轻便行装,左右两把匕首装在靴里,铁鹰钩等物扣好放在胸前,绳子像腰带一般在腰间缠好,外面一件紧身短衣罩住。随行的三十精卫也是同样打扮,静候在旁等待命令。
季文泰皱着眉,沉声道:“一定要小心!一旦不可为,立即撤离!”
季文熙点头:“我会的,你也小心。不要硬闯,尽力把他们拖住就好。紫色信号弹,我入关就发信号。”说完翻身上马,招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飞奔出去,三十精卫紧随其后。
这是昨夜商议好的对策。葫芦牙不好攻,几万人队伍在狭窄地段根本就发挥不出威力。季文熙主动请缨要带少量精锐悄悄潜入关内,一定要迅速联络上杨廷,否则一旦情况恶化,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在前悄悄潜入,季文泰率领大军在后拖住战局,让羯昰单于无暇前顾。一旦季文熙联系上杨廷,有数万大军在手,前后夹击,他们便可反包抄羯昰单于的三万人马,缓解雁沙关被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