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静了静。
“是吗?”
“你也知晓,如今战事初定,可四处盗贼匪寇,仍是猖獗,需慢慢整治。”
阿姝“唔”了声,扯扯唇角,轻轻将他推开些,缓缓坐起身,披衣欲下床去。
刘徇一急,一骨碌起身拉住她一截手腕:“你去哪儿?”
那截腕子肌肤细腻,柔滑如丝,令他只觉就要滑脱出手,忙又捏紧些,不教她逃开。
阿姝未曾回首去望他,只任他捉住手腕:“身上黏腻,我去沐浴。”
“哦。”刘徇悬起的心落下,松开手道,“去吧,可还有力气?是否要我抱你过去?”
“不必。”
说罢,她已下床趿履而去。
刘徇望着她背影,不知为何,心底怅然若失,倒回床上后,渐渐有些闷堵。
……
阿姝在浴房中逗留许久,方披衣出来,却未曾回刘徇身边,只自坐到妆奁前,一面往乌发上抹桂花油,一面细细梳理。
刘徇枕着臂瞧了许久,皆等不到她主动靠来,只得凑上前去,自背后要搂她。
阿姝眼波一转,不动声色侧过身去,避开他双臂,柔声道:“热汤已备好了,夫君且去沐浴吧。”
说罢,将梳子放回妆奁,自榻上起身,径直往门边去,背对他道:“我去瞧瞧青雀。”
刘徇愣在原地,转头望着她螓首微垂,一手已然搭上门扉,不由浑身僵硬起来。
他快步行到她身后,握住她肩,声音紧绷,问:“小儿,你怎么了?”
阿姝仍未回首看他,只低声答道:“无事,只是有些想青雀了。”
刘徇再忍不住,握着她双肩将她掰过来,心有不安地蹙眉,问:“阿姝,到底何事?”
阿姝晶亮的眼眸凝着他,好半晌,忽然红了眼眶:“夫君,京兆尹附近,有你十万兵马镇住,到底什么样的山野匪寇,才敢在新帝眼皮下劫杀宗室诸侯王?”
“夫君何苦要骗我?你得了这天下,便容不下废帝在旁,这样的道理,我如何不懂?只是,他不过十二岁,你大可不令他往封地去,只留于长安圈禁便可。即便……”阿姝说着,通红的眼眶里终于掉下泪珠,嗓音间也带上浓浓的鼻音,“即便夫君食言,未留他性命,又何苦骗我?”
刘徇浑身一震,只觉喉间发紧。
好半晌,待她又要提步离去,他才一把将她抱住,将脸埋在她颈边,深深吸气,道:“阿姝,是我的错,我只是怕你心慈,知晓了太过伤悲……”
阿姝抹去眼角泪意,抬手将他轻推开,颤声道:“我去瞧青雀。”
说罢,不待他回应,便步履凌乱地离去,入了侧殿中。
侧殿中,青雀睡了一个多时辰,此刻又醒了,正趴在乳母怀里啼哭。
阿姝听得心疼,快步上前接过:“将他给我吧。”
她心中始终记挂着幼时自己没有母亲教养的遗憾,是以这孩子自出身这月余来,皆是由她亲自哄着,此时稍离开些在乳母怀里,总觉得有些陌生,这才哭闹不止。
果然,青雀本哭得涕泪横流,待回到母亲怀里,由她抱着一边轻拍后背,亲吻面颊,一边又轻哼歌谣,柔声哄着,很快便止了哭,伏趴在母亲肩头,静静吮着拇指,另一手则时不时伸出去触摸母亲下颌,小小一团的面上露出可爱的笑容。
乳母笑道:“小子与母亲实在亲密,婢瞧着,着实替王后高兴。”
望着孩子天真的模样,阿姝泛红的双眼这才渐渐弯起,露出温和的笑容。
“这孩子怕是离不了我,今日我便宿在此处吧。”
乳母惊讶抬眸,心道方才陛下那样,分明是要与她同宿在寝殿里,怎才一个多时辰,她便要独自宿在此处了?
乳母小心道:“偏殿狭小,可要将小子送入寝殿里?”
阿姝摇头:“不必了,我与青雀宿此处。他夜里啼哭,还需哺乳,莫教他扰了陛下安歇。”
乳母闻言只得应是。
刘徇方才便已紧跟着过来,正立在门边望着屋里的母子二人,待见阿姝对着儿子方能露出笑容后,心口一酸,愧疚而后悔。
此时一听她不愿与他同宿,心中愈发不是滋味,更生出几分薄怒,遂扬声道:“我宿到宣德殿去,你还是带着青雀回寝殿吧。”
说罢,转身往一旁的宣德殿行去。
阿姝没说话,待他走了,才抱着青雀回去。
……
一连数日,阿姝皆未待刘徇如从前那般甜蜜无间。
刘徇本有些愧疚,也不敢对她多有逼迫,可心底亦气闷,难再多哄劝,只得白日理政,夜里行至长秋宫瞧母子二人,到安睡时,不待阿姝多言,便自行起身,往一旁的宣德殿去。
朝中,经与众臣商议,刘徇决意于二月中旬,便举兵北上,与匈奴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