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伸手指指殿中,道:“诸位且看,可曾有天子身影?”
那五百人忙回头去看,果然只见章后一人,满是惊恐地瞪着这处情形,一见他们窥探,忙尖声呼喝:“愣着做甚?杀出去!”
可面对十倍于我的敌人,又有谁当真敢贸然而动?
刘徇又道:“若尔等就此放下兵器,令我入内,我绝不为难诸位。”
关汉咬牙恨道:“莫听他蛊惑之言!天下如何有这等好事?”
却听人群中,有一人道:“萧王素有信义,当初西山赤巾曾挟其为质,却仍能得其重用,毫发无损至今。如此人物,怎会出言蛊惑尔等?”
刘徇又微微一笑,道:“还是束手就擒吧。我早已派人于各处城门拦截,如今,真定王与天子,只怕已被我手下拦住,无路可逃了。”
此言一出,越将其逼入山穷水尽之境地。
只听“哐啷”一声,不只是谁,手中刀柄一下掉落在地。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关汉身侧,竟有个蓄了络腮胡的壮兵,涕泪横流跪倒,连连磕头道:“求萧王饶过我吧!我家中妇人才生下一子,尚未见过,实在不忍就这样抛弃妻儿而死!”
旁人面面相觑,不出片刻,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放下兵器,直接跪倒投降。
“你们——”关汉直被一口气堵在胸间,说不出话来,挥刀要砍,那头刘季已快速上前,拔箭射出。
箭镞深深没入关汉左胸膛间,他高举的长刀尚未落下,便哐啷落地,踉跄两步,口吐血沫,狼狈倒地,顺着长长台阶,一圈圈滚落在地,拖出道道血痕。
刘徇有一瞬蹙眉,施施然步上台阶去,令那五百人起来离去,随即便是一挥手,数百兵卒鱼贯入殿,将殿中之人团团围住。
章后已至山穷水尽之时,颓然坐于座上,却仍强撑着挺直脊背,一手抠入檀木桌案间,瞪眼望着底下那面如冠玉,闲庭信步的男子,掩不住地惊恐颤抖。
只见刘徇微微一笑,先扫视四周,才略一躬身,行礼道:“徇拜见太后。”
紧接着,在章后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倏然抬头,笑容不变,目光变冷,道:“吾兄徜,丧命于此,徇一日不敢忘。”
章后忙指着底下长跪的众人道:“刘徇,你身历两朝,当知我与陛下的逼不得已,一切只怪耿允!他的眷属皆在此,妻妾也好,儿孙也罢,任你处置!待你了了家仇,我即刻让陛下下旨以你辅政!”
凄厉的声线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却教刘徇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蹙眉挥去心中异样,只淡淡冷笑:“多谢太后提醒,害兄长之人,徇必一个也不放过。”
说出此话,又令他心口莫名一震。
然这是他期待了整整三年的时刻,绝不容一丝犹豫。
只见他一抬手,周遭兵卒纷纷张弓搭箭,对准殿中那数十人,与高座之上瑟瑟发抖的章后。
便于他挥手下令放箭前,章后忽然颤声指他道:“刘徇,你娶了我的女儿为妻,怎可杀她生母!”
刘徇脑中忽然一阵疼痛,恍惚间,竟见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戚戚然落泪,决绝地拔剑,刺入章后心窝间。
他胸腔间一阵躁郁,不过一瞬,面上便再没了方才的淡然平静,转而变作冷凝森寒。
“阿姝那样好,有你这般的母亲,实是她之耻。”
说罢,再不顾她惊颤惶恐,风度尽失之态,将扬起的手毫不犹豫挥下。
一时间,无数支箭密密麻麻射出,织作一张密不透风的箭网,将殿中之人射得体无完肤,淋漓鲜血四处流淌,惨然可怖。
太后既死,大仇得报。
刘徇无心多看,遂转身离去。
心中沉甸甸三年的重压忽然卸去,令他一下难以适应,甚至隐隐觉出些莫名的窒闷与痛苦。
恰此时,郭瞿等已将被挟逃至城门处的少帝刘显带回。
刘显本就怯懦胆小,今日逢此巨变,已是吓得哆哆嗦嗦,腿脚虚软,此刻竟是由数个兵卒架在中间行来。
他目光一触及刘徇,便又是一哆嗦,双唇颤抖着问:“萧,萧王,朕——我的母后,她如何了?”
刘徇撇撇唇,勉强露出个温和的笑意:“陛下,太后已然薨逝了。”
刘显面色又是一白,眼眶迅速泛红,渗出许多眼泪来,待目光再瞧见台阶之下,关汉落下的那一滩血迹后,竟是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刘徇蹙眉,命人将其送去歇息,随即问一旁郭瞿:“君卿,情况如何?”
郭瞿眼神莫测地望一眼不省人事,被人架走的刘显,躬身道:“大王,方才臣于宣平门外拦截,正追上刘安,那厮狡诈,一见追兵,即刻便抛下天子,仓惶而逃跑。臣已派人去追,目下仍为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