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悚然一惊,神色莫名的望一眼阿姝,讷讷道:“是——是我阿兄失手?”
阿姝点头。
刘昭不知想到了什么,落荒而逃似的离去。
待回冯媪处,她仍有些心不在焉,连握笔习字时,都屡屡出错。
冯媪手持戒尺,立在一旁,早将她这幅模样瞧在眼里,此刻一伸手,以戒尺挡住她握笔的手,不让她继续习字。
刘昭以为又要挨罚,讷讷的收回手,咬唇抬眼唤了声“媪”。
冯媪轻叹一声,也不苛责,放下戒尺,在一旁端坐下,缓缓道:“阿昭公子,习字一事,贵在专心。你若有心事,还是早些解决的好。”
刘昭搁下笔,忸怩着拨弄两下手指,一张脸涨得有些红,犹豫片刻,吞吞吐吐道:“媪,我,我今日忽然发现,赵姬——二嫂,并没有那样令人讨厌,我,我甚至……还有些担心她……”
方才她发现阿姝受伤,且使其烫伤之人,还是兄长时,她非但没有料想中深感快慰的幸灾乐祸,反而还因此有些愧疚与担忧,着实令她又惊又怕。
难道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已自心底暗暗的承认赵姬这个嫂子了吗?
冯媪无波的面上终于有了些动容,布满褶皱的眉眼渐渐舒展开,唇角也有了些笑意:“原来女公子是因此事挂怀。”
刘昭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双眼亦泛红:“可我……我觉得十分对不住长兄。”
冯媪闻言,笑意渐敛,难得未如平日般板正。她伸出枯瘦的手,抚了抚刘昭的鬓边,语带感慨道:“伯衍公子少时,婢亦曾服侍过他数年之久。他故去时,婢也如女公子一般伤心难当。可仇怨归仇怨,阿昭公子当学着放开心怀,明辨是非。杀害伯衍公子的,并非王后,王后嫁与大王后,也未有任何不端不轨之行止,待阿昭公子,与破奴、阿黛,更是十分尽心。”
“如今,阿昭公子已渐放开过去的仇怨,如看待寻常人一般看待王后,婢已十分欣慰了。女公子不必心急,更不必自责,一切,且顺其自然吧。”
刘昭似懂非懂,默默垂首。
……
秋狝猎场中,刘徇身披甲衣,腰侧配刀,背负弓箭,策马为首,领众人入山林间行猎。
猎场离檀台稍有些距离,其上观望者难以觑见,只得分坐几处,一面观望,一面闲谈。
姜成君亦在其列。她这两日下来,也与城中不少女眷打照面攀谈过,虽不甚相熟,也能说上些话。
众妇人因她是姜瑜长姊,也格外亲热些。一来,姜氏于长安也曾算望族,如今虽没落,到底还未传扬到信都;二来,姜成君也毫不掩饰的将其父曾为太常,乃刘徇恩师一事道出,又令众人敬上几分。
此刻,郡守陈温之妻郑夫人命人取来些新鲜的瓜果,设下矮几,领着一众女眷坐于两侧,絮絮的闲谈。
其中一位略年轻些的妇人冲郑夫人道:“听闻陈明府待夫人格外的好,今日行猎,也不知能否猎回些狐、貂给夫人。”
郑夫人为人十分谦和,闻言只笑着摇头:“我家那位这两日犯了风寒,今日也不求他能猎回什么,只好好的回来便足了。这样的场合,该留给年轻些的小将们好好露脸才是。”
旁人皆笑:“夫人与明府当得起琴瑟和鸣一词了。”
郑夫人倒被说得有些羞涩,忙道:“不敢不敢,若要说琴瑟和鸣,当是大王与王后才对,大王待王后的好,咱们可都瞧在眼里。”
众人纷纷附和。
姜成君原只持团扇遮蔽有些刺目的日光,并不多言,此刻却心口一动,有些诧异,却不动声色问:“我初来乍到,不知情况,夫人方才说,大王待王后十分好?”
郑夫人未察觉其他,一面又往远处的山林间望一眼,一面点头肯定道:“自然,此事信都人尽皆知。”她忽而掩唇轻笑,语中又是羡慕又是敬仰,“王后如此貌美,莫说是大王,便是我这样的女子若得之,也定要捧在手心里好好护着的。”
姜成君遮蔽在团扇阴影下的双眸不由黯了几分。
又过一个时辰,行猎者终于自山中陆续归来。
行在最前的仍是刘徇。他一马当先,为众人奉在中间,直朝猎得的猎物处而去。
被提前带出的猎物早已清点处理完毕,此刻都陈与檀台边百丈处,一眼望去,收获颇丰。
他也不顾其他,直奔至其中一对火狐旁细看。
身边随侍忙道:“亏得大王好箭法,两只火狐皆是一箭入脑,身上的皮毛未有半点损伤。”
刘徇又看了看,嘱咐旁人:“火狐收着,要给王后做裘。其余的,或做祭,或宰杀,犒赏众将士。”
除了他猎的火狐,旁人为显神勇武力,猎的皆是鹿、兔、雁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