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般般,而是很不一般。
却见田幼薇悠闲地坐到椅子上斟了一杯茶,闲适地观赏着窗外的云影光,慢悠悠换了话题:“我记得令尊是追随渊圣而不幸身亡的吧?”
居然如此轻松换了话题!邵璟好容易才按捺住冲动,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是。”
他的父亲邵东当年也是风云人物,不顾生死安危诛杀六贼,在都城被破之时力战而死,可以是渊圣最为忠诚的追随者之一。
田幼薇道:“那么问题就在这里了。”
邵父虽然亡故,但代表的是渊圣那一派的人。
邵璟作为忠臣遗孤活着,无论被动还是主动,都理当继承某些东西。
两派争斗,从来最先死的都是虾米,就像风暴之中最先被巨浪打翻的都是舢板。
邵璟就是那个虾米,被卷入风浪之中身不由己,直至惨死。
但如果本身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那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毕竟邵东死时官职并不高,只是一个朝奉郎而已。
“所以,你究竟做了些什么?”田幼薇断喝一声,严厉地看着邵璟厉声道:“事到如今还要隐瞒,已经丢过一次性命了,你还想再死一次吗?”
前一刻还理智温和,下一刻竟然就翻脸凶悍,问的问题更是狠辣无比,直指核心。
邵璟眉头微蹙,静静地看着田幼薇不话。
田幼薇拿不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策略是否奏效,只能努力睁圆眼睛,保持着严厉冷肃、誓不罢休的模样盯紧邵璟。
她自以为这样子很凶,却不知落到邵璟眼中宛若一只张牙舞爪,然而脸圆眼睛圆,虚张声势的奶猫。
见邵璟一直看着自己不话,田幼薇的内心很忐忑,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都到这一步了,必须下猛药!
她便又严肃地道:“再死一次,拖着所有人跟着你再死一次?生死面前无大事,什么事能比生死更重要呢?”
邵璟眼里的亮光倏忽淡灭,唇角那一丝浅淡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他怔怔地看着田幼薇,眼神苍茫。
田幼薇原本只是试探,看到邵璟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死死掐着手掌心才能勉强保持镇定:“阿璟……除了生死无大事,只有活着,才能做其他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一段话,她得十分艰难,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吐出一团火焰,灼伤了她的唇,更是炙伤了她的魂。
她其实想要转身狂奔离去,并不想面对邵璟。
她此刻看着他,就会一直想,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很的时候和她一起回来的吗?还是最近回来的?
若是和她一起回来的,这么多年,他一直这样瞒着骗她……
光是这样想想,她就已经忍不住想要发飙嘶吼。
多年的一片爱心喂了狗。
但是,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这些年她也经历过太多的事,做过太多假设和想象。
所以,真的,除了生死无大事。
田幼薇露出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不管什么,我们都得先活着才校”
这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邵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注视着她,轻声道:“阿薇,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知道自己惹了不得聊人……”
一声熟悉的“阿薇”,彻底击破了田幼薇所有的坚强和勇气。
她一言不发,转身冲了出去。
“阿姐,阿姐!”邵璟追出去,猛力捉住她的胳膊,试图把她拉回房去。
“放开我。”田幼薇凶神恶煞地瞪视着他,低声道:“狗男人!”
“……”邵璟一怔,随即讪讪地松了手。
田幼薇深呼吸,仰头看着空,竭力让即将汹涌而出的眼泪不要流出来。
她稳住脚步,不让自己失态狂奔,就那么昂首挺胸地稳步走了出去。
太阳即将落下,挂在海平线上像个鲜红的咸蛋黄。
海风咸湿,孩子们在街上追逐打闹,街上游人不见减少反而增多,因为终于凉快了。
田幼薇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着,她知道邵璟一直跟在她身后,但她不想搭理他,所以选择无视他。
终于,太阳被海平线吞没,边只剩下一丝淡红,黑了下来,有一盏盏的灯笼渐被点亮,她的身影投在地上被拖得老长。
“你别跟着我。”田幼薇觉得自己终于要和缓些了,便停下脚步,淡声道:“我想独自走走。”
邵璟没出声,默默走上前来塞给她一个东西,又折身走开。
田幼薇瞪视着他的背影,确认他果然走了,堵在胸口的那口恶气才算略散了些。
他给她的是一个钱袋子,她出来时太匆忙,没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