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25)
“你当真不肯我受委屈?”
“不肯!”
“可我们有一百个想厮守的理由,仍缺一个可厮守的名份啊。”
听到此,善敏抬起头眸子严肃的盯着宝贤:
“我不怕无底深渊,真下去了,也不过是另一番山河,宝儿你怕吗?随我一起走下去你怕吗?”
这次是宝贤主动靠过来,一身净气,满目清光,平静纯粹的轻叹:
“只愿常醉不醒,不问几路难行”。
善敏寻着玉琢的小臂握住葱白似的指尖,一一吻过再放到胸口按住娓娓倾诉:
“你可知我想你到抓狂的时候,会带一卷书,走十里地,选一块清净地儿读书,倦了时,和衣在草绵密处寻梦去,梦里便有你。今次你因了为儿只身犯险,昏睡时我怕极了,如若你从此撒手,我可还能独活?宝儿,我真受不起面对梦以外的地方与你再无交集!”
向来心有雷霆面若静湖的宝贤,经此一劫也不似之前的坚持,差一点就阴阳相隔,便不敢再妄谈什么来日方长。世事难料任你是谁,说不好一个转身一次挥手就成了永别。
原本想着在各自府上岁月静好彼此守望着就知足的宝贤,乱世之下才发现走在达不到目的的路上,都是迷路。可若要他从流飘荡,任意西东,让善敏扛下所有放弃一切与他厮守又于心何忍。
世间最美的默契,不是懂他的言外之意,而是心疼他的欲言又止。善敏深知他的重重顾忌所谓何来,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默默安排一切,在他心中,一定要给宝贤一个流年如锦的未来。
侧过身子靠上来拿脸紧贴着善敏的颈项处,手放在胸口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宝贤像下决心一般咬了咬唇轻声叹道:
“既然人与人各有渡口,各有归舟,如若敏哥哥寻到了妥善的法子,那宝儿便听从敏哥哥安排与敏哥哥守在一处,既知自己为何而活,便也能受得住任何活法。”
说完宝贤主动仰起脸薄唇嫣红顺着善敏的喉结处一路吻上唇角,缱绻片刻又斜过面颊让唇停在善敏的耳畔,轻轻咬住耳垂春风荡漾的呓语:
“敏哥哥,这样可好。”
善敏从未见过矜持的宝贤如此大胆待他,当即就耐不住了,哑了嗓子道:
“好!”
手一挥放下重重床慢,身形微错将两人姿势安置妥当,床幔外烛光拉着长长的光焰,凝住似的不愿惊了眼前美妙时光,小心翼翼忘了摇曳。
醒醒神儿起身先把宝贤仔细打点好换了干衣饮罢温茶,自己也收拾一下重又回去搂住宝贤轻声道:
“对不住宝儿我没忍住”。
宝贤仍迷糊着仰起脸善解人意道:
“为何如此苛待自己,我能受得住的”。
善敏吻了一下怀中人的额,低语道:
“ 万万不敢造次,我知宝儿是为着我,你可是我珍之重之的万万不能再伤了,快歇下吧,我守着你睡。”
一番折腾过后宝贤明显力不从心,紧贴着善敏很快就沉沉睡去,还不忘寻着善敏的衣襟一角牢牢抓住怕他会醒来不见了似的,看着他小雌豹一般的神情,善敏心满意足。
时光可否就此停住?
许是心里少了些压抑和纠结,又有善敏日夜相伴遂了心愿,宝贤的身子反倒有了起色,人也开朗起来,在善敏眼前温煦的说笑偶尔还拿他打趣:
“咱们善王爷这是打花果山回来啊,深一脚浅一脚的有趣的紧?”
善敏咧着嘴笑也不答话,回来的路上看一树梅花开的好,亲自过去摘了漂亮的枝条想着给宝贤插了摆着看,不曾想脚下就踩进薄冰,沾了泥水回来还来不及换,先忙着安置梅枝。
宝贤唤来人备好鞋袜热水给他沐足,接过插着梅枝的瓶子四处走着问他:
“这里可好?那这里呢?”
善敏就坐着看他,故意指使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只管笑嘻嘻欣赏着,抱着梅瓶的宝贤,脸侧有一枝探向额前,一朵梅花正好挡在眉心,看着俊俏喜人。
伺候的丫鬟垂首退下后,他拉了宝贤近前拥着他道:
“腊月了,今儿就咱们正正经经过个年可好,载绵在天津估计也回不来,你不会觉得冷清吧?”
宝贤端详着梅枝,顿了顿感叹道:
“可真是咱两人竟还不曾一同守过岁呢。”
言语间很是憧憬,眼神也随着飘忽出去。
善敏拿额抵在他身上,深深吸了口气,清雅的淡淡檀香味虽混了中药味,并不影响他留恋那熟悉的体香。宝贤的存在就如暗夜的光冬日暖阳,让善敏的心喜悦到隐隐作痛,生怕握不住的美好时光如细沙一样顺指缝溜走。
如今国运衰微,各家族都忙着植党盘结,勾心斗角相互倾轧,至于两宫行事的路数也越发诡谲,形容起来那就是:‘眼无金睛遭鬼惑,身有痒藓喜佞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