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呼吸交织,唇瓣几乎贴在一起的关键时刻,宿修宁终于反应过来,使劲推开了陆沉音。
身上还带着伤,在阵法里杀了几天几夜异兽,陆沉音早就没多少力气了,被他这么一推,她直接摔倒在地上,喉咙发痒,险些吐了血,但还是忍住了。
宿修宁怔了怔,立刻蹲下去扶她,陆沉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难得鼓起勇气说了这些话,试图清醒地靠近他,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失败。
未免以后漫长时光里无法面对彼此,还是描补描补得好。
“我自己可以站起来,不劳烦师父了。”
她言语平静,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要做那件事的人不是她。
宿修宁跟着她一起站起来,转开眼不去看她,声线低沉道:“沉音,这样不对。”
陆沉音笑了笑说:“什么不对?”
宿修宁欲语,陆沉音在那之前接着说:“没有什么不对啊,师父指的是什么?是方才吗?我只是怕师父戴久了面纱不舒服,帮师父解下来罢了,至于后来……”她顿了顿抿唇笑道,“也没什么呀,就是好几日没见师父,甚是想念,近距离看看师父而已。”
她这些话说得那么平缓冷静,仿佛事实真是那样一般。
但宿修宁和她自己都很清楚,不是那回事。
宿修宁望向她,两人四目相对,周身安静极了,气氛慢慢变得有些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宿修宁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赤月道君与为师打了一个赌。”
“哦?”陆沉音挑了挑眉,“是什么?”
宿修宁手撑在桌子上,语速很慢地低声道:“他给了江师侄一支银簪,是他道侣的遗物,若你戴着那支银簪出现,便算定下这门亲事,若你没有,便再不提此事。”
陆沉音脸色一沉:“可那不是我自愿戴的,我根本不知道……”
“他与为师打这个赌,为师没有拒绝。”
宿修宁极其少见地打断了她的话,他手撑着桌子望向她,明明表情和眼神没什么不寻常,但陆沉音被他这样看着,还是涩然。
“师父的意思是,即便我不是自愿的,可你同意了打这个赌,便是结果如何,就如何?”她哑着嗓子道,“你想让我嫁给他?”
宿修宁垂下头,如墨的长发掠过肩膀垂落在他胸前,挡住了他如冰雪般洁白冷彻的侧脸。
他的声音那样低沉动听,似华丽奢美的琉璃宝石,宝石们看上去剔透晶莹,色彩缤纷,一派锦绣欣荣,可触手的温度却冷得她身体战栗。
他跟她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是,你也是。”
陆沉音其实也明白,宿修宁明明之前还很生气她戴了这簪子的事,后面却开始变相让她认了这件事,这番快速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是他察觉到了什么罢了。
哪怕她还没完全挑明了说,及时想要圆回来,使自己不至于那么被动,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他一有所察觉,就要疏远她,甚至把她推给别人。
她比起多年前的玄玉道君,他的小师妹婧瑶,也没什么不同,甚至还不如。他至少没干涉人家的嫁娶之事。
他是不喜欢她的,与她只有师徒情分,过往的种种关怀和妥协,以前对玄玉道君时,也不见得没有。终究是她自己想太多,白白浪费那么多感情和精力,早知此刻,还不如全部拿来修炼。有这么一个好师父摆在这,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她一开始就不该起那些不该起的心思。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朋友,到了任何时候都别太高看你自己。
陆沉音沉默了一会,缓缓说:“师父说得对,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管我是不是自愿,都是因为我自己的疏忽才戴着簪子出现在寿宴现场,我若回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重新梳头,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她这口气,似乎是真的要认这门亲事了,宿修宁眉头紧蹙,撑在桌上的手力道有些大,昂贵的木桌表面现出几丝裂纹。
“但是……”陆沉音忽然话锋一转,冷静地说,“具体如何,我还要自己争取过后再做决定,无需师父因我言而无信,我自己解决。”
她抬手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当房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宿修宁手撑着桌子,终于弯下了修长笔直的脊背。
他紧抿唇瓣,视线定在桌面的裂纹上,过了一会,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吐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桌面上和他的手上,他闭了闭眼,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玉白塑像般失神地坐到了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作。
陆沉音离开平律阁,没走多远,便在一片皑皑白雪里看见了江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