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明心中一动。
她抬头,和萧迟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目中看到相同的东西。
他们察觉了一个漏洞。
和祈州有关的。
作为沿河诸州,祈州却没有在这次受巡的范围内。
因为他们的河堤已经建好了,皇帝点钦差之前,工部已遣人验收妥当了。
祈州不大,属于偏贫的州县,不过修筑河堤却赶先了一步。因为祈州大堤在前年大灾属于损伤最严重的地点之一,正是大决口,当时立即就得展开填土重筑工作了,哪里能再等一年?
前年一年抢建,去年又再度拨银进行第二期工程,今年春已经竣工了。
属于比较特殊的一个分类,虽然也归进九百万两银子里头,但不管是预算还是材料工程都另成一个体系。
裴月明还记得去年核算河工银子的时候,祈州等州是不需要他们计算的,最后加一加进去就可以了。
所以!朝中但凡提起去年的筑堤工程,其实是不把祈州等包含进去的,也是因此,萧迟和裴月明一直都这部分排除在外了。
朱伯谦,会不会钻的就是这个空子?所以他才这么淡定,根本不怕巡检!
萧迟几乎马上就下了决定:“我们去祈州!”
……
终于得到了一个线索,自然不肯放过的。
但怎么查,却得斟酌一下。
萧迟和裴月明商议,再和葛贤等人开过小会,大家一致认为,不宜打草惊蛇。
现在还只是怀疑阶段,并无什么确切的证据指向,萧迟是钦差不假,但他巡视范围却不包含祈州,这样贸贸然过去,是很不合适。
另外,祈州是怎么一个情况谁也不知道。万一真猜中了,这般大张旗鼓,岂不是给了人应对周旋及销毁相关证据的时间?
所以只能悄悄过去,先确定真伪,并取得一二进展或明证再说。
“殿下,若就此贸然前往,此事恐怕还是不好办,我们不妨……先与窦大人商议一二。”
方案是定下来了,不过却先得解决一个难题。
萧迟不出现在人前,还能弄个核算账目,甚至直接称病的名头,问题不大。大的是人生路不熟,他们贸贸然一大行人跑去那边大堤,若没人帮着掩护和做向导,这事不好办。
单一个“悄悄”,恐怕就没法贯彻到底了。
葛贤提议窦广。
祈州虽偏远,但仍属河南道管辖,窦广可设法解决上述问题。
“可。冯慎,使人把窦广叫来。”
大家一致同意寻窦广,萧迟也不拖延,立即使人去叫窦广。
等了两刻钟,窦广匆匆赶至。
他鬓发尚有些许凌乱,都快睡下了萧迟忽然使人叫他,他颇诧异,见礼后立即问:“殿下,何事召臣?”
萧迟斟酌过,隐下朱伯谦,只说出京前接到举报有人贪腐筑堤款,如今又得祈州线索,他欲立即探查。
窦广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祈州刺史石原虽有些庸常,但应不会这般胆大,……殿下此讯何来?”
说着说着,他又有些不确定起来,财帛动人心,他怎敢为对方背书?
回忆起当年,整个河南道多处灾情,有更重要的黎州等地在,他根本都腾不出身去祈州,甚至连底下人手都不够分,祈州只派了一新上手的佐官前去。
去年今年也是,这处处筑堤的,他只在工部验收时匆匆去过祈州一次,待了五日,就马不停蹄往回赶了。
窦广说着说着,自己就停了下来。
眉心紧紧蹙成一个川字,他没有遮掩推诿,道:“无风不起浪,此事当查明为好!”
他往西拱手:“若确有其事,臣上折向陛下请罪!”
略略思忖片刻,他对萧迟禀:“昌平县令谭章,乃臣的学生,臣去信一封,令他暗中协助不得声张。”
祈州沿河有三县,这昌平正是其中之一,窦广肃然拱手:“臣可用项上人头担保,谭章绝不会行贪腐之事!”
这一个多月里里外外观察下来,窦广的官品人品还是得到众人认可的,否则葛贤也不会提议他。
萧迟颔首:“窦大人学生,想必如其师一般。”
窦广道声惭愧,又立马唤了家人进来,吩咐去叫公子,让公子立马收拾一二行装,悄悄过来。
“小犬在监察府衙任职数载,常年在河南道诸州奔走,颇熟悉地方,和谭章也交情甚笃,此番正好为殿下引路。”
窦广的好意安排,萧迟接受了,颔首:“甚好。”
据介绍,这窦公子单名一个安,如今正在监察衙门任司马。
他很快赶过来了。
裴月明一看,还挺年轻的,大约二十上下,肤白唇红眉清目秀,是个颇俊俏的年轻人,生得窦广并不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