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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杳杳(68)

作者:雪满头 阅读记录

沈辞轻叹了一口气,坐到她身侧,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车子不稳当,他只好一手扶着她头,让她睡得舒服些。

正在这时,却听她说了一声什么,沈辞凑过去仔细听,只听得模糊的一句“要……很难。”

而后这句倒是清晰,语气近乎祈求“不打了,议和好不好?”

谢杳这些日子过得清闲,脑子却一刻也不得空。她心里清楚,现下这些都还是小打小闹,真正要紧的,还是与突厥的战和。

这委实是道送命题。是以她很不齿地总想绕着这个问题走,绕来绕去猛一抬头发觉,合着自个儿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既然绕不过去,她放纵了几日,也开始认真思索起来。就上一世来看,皇上的意思很明确要和,太子倒是摸不准。然太子选择的余地极小,多半还是会顺应他父皇的意思。

沈家本就是皇帝心里在他卧榻之侧酣睡的人,又执意要战,无异是躺在龙榻上还偏要去拔龙的逆鳞。

一个短促的念头在谢杳心底溜过去——倘若这回沈家没对这事儿这么执着呢?当日这个想法虽说是一闪而过,她这时候却梦见了自己当真在劝沈辞。

沈辞听真切了这句,神色倏而冷下去。

他对她多是纵容的,她想去做的事儿他从未拦过,原因无他,只是他向来希望她能活得像她自个儿喜欢的那样——她的路终归还是要她自个儿去走,他只能护着,让她走得平稳踏实,却不能替她走。

可他却忘了考虑,倘若到最后,他们背道而驰,愈走愈远呢?

沈辞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静静看了一会儿肩上睡得无知无觉的小姑娘。

恰在这时马车一颠,他仍是伸手护了她一下。

而谢杳梦里的沈辞听她说完后一言不发,只是笑容逐渐陌生起来,一步步逼近她,连名带姓地叫她,眼底森寒。他手抚在她脸颊上,倏地向下,卡住她脖颈,一点点用力收紧——谢杳陡然又落进那片深不见底的湖里。

谢杳猛然惊醒,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咳着喘了好一阵儿。

沈辞只当她是做了噩梦,轻拍着她后背安抚,“已过了安华门了。”

谢杳听见他声音那一霎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又极快收拾好心情,勉强笑了笑,“我怎么睡着了。”

她那一缩沈辞是察觉到了的,眉头一皱,手上却不动声色地略松开一些。

谢杳仍有些恹恹的,倚在马车壁上,浑身没骨头似的。

沈辞掀开车帘望了一眼,叫了停,而后下了马车。谢杳提不起精神来,连问都没问。

过了一炷香的时候,沈辞回来,手上拿了崭新的鞋袜。虽是买的仓促,看那用料和绣工也极为考究。

她原本那双干不了,方才是在京郊又无处去买新的来,只能让她光着脚捱到现在。

马车重新行起来,谢杳低头看着仔细替她穿上鞋子的人,唤了他一声“阿辞”,嗓音沙沙的。

那人应了一声,拿过她另一只脚来,“怎么?”

“没什么。”

谢杳甫一回府,便遇上一直候着的雁归。

雁归低声道:“谢盈回来后就去了小姐房里跪着,已有两个时辰了。”

谢杳差了一个丫鬟去同谢夫人报一声回来了,而后便往房里走。

她一进门,就瞧见地上跪的谢盈,脸上还带着伤,像是推搡时摔在地上留下的。

谢盈见她进来,先是磕了三个响头,而后久久伏在地上。

雁归递给谢杳一杯茶,谢杳啜了两口,语气平淡,“起来说话罢。”

“奴婢不敢。奴婢有罪。”谢盈又磕了三个头,听得她耳朵疼。

谢盈低低伏着,将来龙去脉讲过一遍,一次也未敢抬头——字字句句倒是都不掺假。

只是这些谢杳一早就知道。

待她说到宁王派李泽将一包药交到她手上时,谢杳才坐直了身子。雁归知道谢杳意思,去拿过那包药粉来,倒出一些,叫人拿去给信得过的郎中看。

她这些日子一直纠结得很,这药她还未曾用过——这话也是真的,毕竟谢杳的吃穿用度都有雁归暗中盯着,确是没发现什么不妥。

谢杳忽的轻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问道:“倘若你今日没发现这些端倪,你当如何?会继续按他说的,把这些东西下到我的饭食里么?”

谢盈脸色惨白,咬紧了下唇,噤了声。

“答不出来?那我告诉你。”谢杳又是一笑,“你会。”

谢盈怔了怔,语气竟有些释然,“原来你一早就知道。”

“不算早。”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怎么能算早,“谢盈,谢家对你不薄。这么些年,我自认也没亏待过你。我不过是想看看,你会怎么选。果然,人心是最试探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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