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杳杳(155)
“好。”
“从前你不是说想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么,过一阵儿我们就去看。边疆有几处地方还是漂亮的,黄沙莽莽,连绵至天边,有时遇上火烧云,天边儿有铺陈开的血色。”
谢杳声音含糊起来,“嗯”了一声,在沈辞肩窝蹭了蹭。
“烟花三月的时候,我们去江南。你若是喜欢那儿,我们便去住一段时间……”察觉到怀里的人儿呼吸逐渐平稳起来,他笑了笑,眷恋地落下一吻在她唇上,“你想去看的地方,这次我们一一去看一遭。”
雪势愈来愈小,天渐渐亮起来,是个在这时节上少见的好天气。
谢杳再醒过来时,已至巳时。
正要到午膳的时辰,宫中传下了一道圣旨,命沈辞全权负责粮草,事态紧急是以即日便启程。
雪已然停了,天空一片澄澈,阳光都平白暖和了三分。
谢杳带妆覆着面纱,陪同着沈夫人,一路送至城楼,一直目送到浩浩荡荡一行人远去成一排小小的黑点,才收回视线来。
沈夫人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不用担心,这些事儿他熟得很,出不了什么差错。”
谢杳点了点头,伸手虚扶着沈夫人从城楼下了去。
当夜她便修了一封书信,命雁归送进东宫——东宫刻意留了一道暗门,通信倒还是方便的。信里寥寥几句,大致就是沈辞昨夜里说的那些,要等到他回京,她才好动手。
雁归回来时把信又带了回来,谢杳展开一看,只在最末被用朱笔批了一个“好”字,字迹龙飞凤舞,写得极随意——至于缘何用得是朱笔,大致是因着太子正在代理政务,朱笔批示惯了,便懒得换。
要说一报还一报,谢杳还是有些信的。皇上身子骨本来就不太硬朗,自打烧了松山观后,龙体更是每况愈下,不再像从前那般事事都能跟着操一份心,朝堂之上便是太子监国。
不过虽是答应了沈辞这些事儿放到他回京后再向宁王发难,提前该预备好的还是要预备着的。
沈辞将迎云阁的令牌交到了她手上,沈家留在京城这些人也都随时听她差遣,做起什么来比从前轻松了不止一点儿。
这是杜闻连宿在迎云阁的第二夜,按他往常的惯例来说,少说还能再宿上两夜。
杜闻这几日在醉酒与醉美人之间短短的清醒的空隙里,总疑心有人盯着自己——他想了一圈,最可能的也不过就是他那岳父。可他是谁,宁王殿下的表亲,且不说郑清清现下已经逆来顺受,没了那个敢说出去的胆量,就算她有,这事儿闹出去了,难堪的还是郑家。
郑华钧早就站在他表兄这边儿,除了一条路走到底,还能有什么保全自身的万全之法?
谢杳喝了一口浓茶提神,一项一项同雁归确认过后,才松了一口气,“明日便把郑小姐请过来罢。记着,用请的。”
沈辞留给她的人都是些靠得住的,实际叫她操心的事儿不多,可喝的那盏浓茶效力还未退去,她分毫睡意也没有,闲来无事便铺好纸笔,想着随便写些什么。
她心里琢磨着事儿,笔尖落下去又提起,不知不觉写了一排字——却是出自《道德经》。
谢杳笑了一声,从前净虚真人动辄便叫她誊抄五十遍百遍,她凑合着应付了应付,以为是没记牢,没成想一落笔,这些东西便自然而然跃于纸面。
她顺着往下写了几句,写到那句“祸莫大于轻敌”时,方提笔收势。
头一夜睡得晚,第二日难免就难醒一些。
谢杳被雁归叫醒时,头脑还混沌着,却在听见她说:“郑小姐已请到了。”这句时骤然清醒过来。
她起来略收拾了收拾,覆上面纱,连早膳都未来得及用,便直奔郑清清在的那间客房而去。
刚至门外,便听见里头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谢杳脚步顿了顿,狐疑地看向雁归。后者清了清嗓子,低声解释道:“请是请了,只是这郑小姐并不十分配合,不管奴婢说什么,她都认定是杜闻的人。实在解释不通,别无他法,奴婢就将人轻轻打了一下,好生送了过来。”
“轻轻?好生?”
雁归略有些委屈,“悠着力道,不然这时辰她哪醒得过来?”再者说,从前世子叫她去请什么人过来的时候,通常就是叫她把人活着带过来就成,旁的不怎么计较。
谢杳捏了捏眉心,倒也不能说她什么,人请不过来,稍微动动手也说得过去。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一着白裘袄绿罗裙的女子头上被结结实实蒙起来,手脚都绑着,方才摔了的东西是案上一只插着红梅的白瓷瓶,应当是挣扎的时候被不小心碰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