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陵冷静上前,打量躺在床上的江夜白。
此刻的江夜白仿佛一尊碎掉的瓷人,透露出来的皮肤都是裂痕,傅长陵抬手想要碰他,秦衍急喝出声:“别碰!”
他死死盯着江夜白,整个人像是坠在了一场噩梦之中,他跌跌撞撞到床前来,震惊看着江夜白,不断摇着头,低哑出声:“怎么……怎么会……”
明明已经成功突破了,明明没事了,明明把上一世已经规避过去,怎么……
怎么还是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甚至于连他落到问月宫前,那些剑痕,那败落的院子,都一模一样。
傅长陵看着已经全然失了理智的秦衍,他正要出声,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大喝:“弑师逆徒,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这一声叫骂声夹杂着灵气卷席而入,傅长陵抬手一个结界甩出去,然而灵力波动还是震得江夜白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后就一寸一寸碎裂开去,秦衍睁大了眼,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些碎开的碎片,颤抖着声道:“不……不要……”
“师兄,”傅长陵一把抓住秦衍,急道,“冷静一些!”
“师父……师父……”
“师兄!”傅长陵捏紧了秦衍的肩膀,大声道,“他已经死了,你能不能看看我们?!”
听到这话,秦衍终于才回过神来,他捏紧了拳头,一寸一寸抬眼,逼着自己用红着的眼眶看向傅长陵。
“当初发生了什么,”傅长陵急道,“他们怎么给你定罪的?”
“问月宫外,是师门独承剑法。”秦衍低哑出声,“只有我和师父会。”
“那天晚上,师父死后,玉琼道君带其他五位长老赶了过来,一口咬定是我杀了师父,要清理门户,桑乾君被特意调走,半路赶回来特意帮了我,才让我逃出鸿蒙天宫。”
秦衍说着上一世的事,有一些恍惚:“他们有备而来……”
“秦衍!滚出来!”外面人叫骂之声响起来,他们似乎早就已经定下凶手是谁,在外面骂骂咧咧,如果不是傅长陵的结界挡住,只怕此刻早就已经冲了出来。
秦衍听着叫骂之声,整个人有些恍惚,可他还是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
他整个人都在抖,可他面上还是强作镇定,压着声音继续道:“他们是冲我来的,这一世有你,不一样了,师父不在了,但和桑乾君的约定还在,以你的能力,开启早已准备好的阵法应该没有问题。”
秦衍很冷静,吩咐这道:“等一会儿,我会尽量先斩了他们一批人,等明日,你再在君子台除掉剩下的一批人,你就能以师父嫡传弟子之名,同剑宗和傅家一起稳住鸿蒙天宫。到时候你再为我伸冤……”
“为什么是你?”
傅长陵打断他,他凝视着面前毫不犹豫把责任揽在身上的青年:“我也是师父的弟子,我也是化神期修士,不是吗?”
秦衍没说话,他看着面前质问他的青年,好久后,他才道:“我无妨的。”
他经历过,早已不是第一次。
他无妨。
“我有。”
傅长陵看着他,回得毫不犹豫。
“傅长陵……”秦衍有几分茫然,“你该恨我的。”
恨他骗他,怨他瞒他。
傅长陵听到这话,低头笑出声来,他走上前来,一把将人揽到怀里。
“不恨你。”他沙哑出声,“我永远不会恨你。”
“我永远爱你。”
话音刚落,秦衍便感觉自己身体一软,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直直落入傅长陵怀中。
“傅长陵!”
秦衍大喝出声,傅长陵没有理会,他一把扶住失了力气的秦衍,将他放在床边坐下,秦衍抬头看他,急道:“你别胡闹!”
“我不胡闹,”傅长陵笑起来,温柔出声,“师兄,明日君子台,你去,上辈子你已经受过太多苦了,这辈子我来。”
说着,傅长陵抬起手,他想触碰他,却又在碰他的前一刻,想起他其实根本不爱他。
他怕惹秦衍厌烦,于是缓缓收手,只道:“师兄,我走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转身朝外出去。秦衍看着他往外的背影,听着外面的叫骂声,终于失态,大吼出声来:“你别走!”
傅长陵停住动作,他听见秦衍用少有高昂的语调,激动道:“我不喜欢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动情!你无论做多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如果无所谓,”傅长陵听到这话,微微仰头,看向窗外被风卷着追赶向远方的枯叶,“你又为什么同我说这些?”
“我是愧疚。”
“那就不是无所谓了。”
秦衍愣了愣,他看着不远处人转过头来,静静瞧着他。
那人站在一片废墟之间,一双眼似装了云月星河,广阔宙宇,湿透了的白衣沾染着泥土,无悲无喜的面容上却带了几分超脱于世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