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头站在那里,一双眼睛亮的出奇,湿的出奇。
她是……哭了?
他觉得奇怪极了,这个女人是他的噩梦,她毒蛇一样折磨他毁掉他,从来没有手软过,可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在害怕?她在发抖?她在为什么掉眼泪?
只是很短暂的一会儿,她吐出一口气,再次回过头来,一双眼除了眼眶发红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依旧低着头,一下快过一下的刮着他手臂上的腐肉,没有看他,也没有跟他说一个字。
殿里静极了,静的他听见远远的地方,有人在月亮下唱歌,唱他美丽的少女引诱他,却又不肯为他停留属于他。
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这个女人,她微垂的眼睛,卷长的睫毛,月亮一样白的脸庞,他竟然觉得她的眼睛那样像嘟嘟的眼。
漆黑的山洞里,他只看清了嘟嘟亮晶晶的瞳孔和蝴蝶一样的睫毛,竟然那样像……
他被自己这个荒唐可怕的念头吓到了,这个毒蛇一样的女人怎么会像嘟嘟!拿她和嘟嘟比他都觉得不配!
他恨她,厌恶她,活着和死了、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如何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
他如今竟然在仔细看她?
他忽然发怒的冲她吼了一声:“滚!滚开!放开我!”
她吓得手指一抖,那把刀就削在了她的指头上,血登时冒了出来,她傻眼一般迟钝了两秒,才低叫一声,慌忙用衣袖捂住流血的拇指,气怒至极的抬头瞪住了他。
猛地转身从床上丁零当啷的扯下来一堆布料,在手里卷成了团,过来捏开他的嘴巴用力塞了进去。
他被塞的想发怒,却撞上她一双又冷又怒的眼,她的手还捏着他的脖子上,一字字对他说:“为你好。”
为你好。
他被这三个字搞懵了,她却已经再次低头一下狠过一下的刮他的腐肉。
太痛了,痛极了……
阿吞在梦里痛,在被窝里也痛,痛的生生出了一身一身的冷汗,将他身下的床单和被子全部浸湿。
他要杀了她……也将她一刀刀活刮了……
这个梦太长了,长的他以为自己要“死”在梦里……
他听到了鸟叫声,从窗外传进来,有人在外面打水走路,有人在轻轻扫地。
他猛地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瞬间坐了起来。
窗外的光和新鲜的空气,让他渐渐平静下来,是场梦……他看着窗外明亮的太阳,一点点的喘息过来,那梦太真实了,令他现在身上还在痛,手臂、胸前、背后、双腿……被她刀子刮过的浑身都在痛。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按压他包扎着的溃烂伤口,却在摸上去的一刹那僵了住——贴裹着的布不知道什么时候松散掉了,他的手指摸到了一片干净柔软的皮肤……
怎么可能……他浑身上下全部烧伤溃烂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好皮肤!
他慌忙低头去看,脑子一下子懵了,他手臂上的烧伤溃烂不见了,疤痕也不见了,变成了一片完好无损的皮肤,像是……新生的皮肉一样。
他做梦一般立刻将手臂、身上、双腿上的药布全扯了开,他不可思议的发现他的身体全好了。
除了他的脸,他身上所有被烧伤的地方全部长出了新的皮肤,完好无损。
怎么会这样?
这些新长出来的皮肉还在隐隐作痛,提醒他不是梦,也让他想起昨晚被刮掉全身腐肉的梦,梦里她冷冰冰的对他说:为你好。
这怎么可能……
他抬眼穿过窗户看向不远处的神殿,她在那殿里吗?她已经回来了吗?从那晚她走之后,已经过了两天了,她昨夜……回来了吗?
神殿里寂静无声,女仆在廊下候着。
“阿布。”他裹好自己,问门外的奴隶,“她回来了吗?”
阿布在窗外探头看他,摇了摇头说:“阿布不知。”
他重新将白布在他身上裹好,无论如何现在还要装出受伤的样子,不能让人知道,更不能让她知道。
他裹好伤口穿上长袖长袍,又叫阿布,吩咐他:“推我去神殿外,我要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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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之内,都郡缩在被子里好不容易才睡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是她的女仆在跟人低低回话:“祭司大人吩咐不许人惊扰她。”
“她回来了?”是小阿吞的声音,“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夜吗?”
都郡被吵的睡不着了,从被子里探出头,叹了口气,她昨晚累坏了,硬生生刮了一夜把他身上的腐肉都刮掉,还要想办法收拾掉腐肉……
她现在胳膊疼的不是自己的了,她再看手指上被划破的一道口子,就更生气了,直接语气不悦的说:“我在睡觉,谁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