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723)
有干有湿的树叶,或枯或软,被她抓在手中。
枯萎的树叶稍被抓握,便化成碎末,不知在洞外积攒了多少年。
待惊喜过,巨大的失望传上心头。
原来只是鼠洞一般的小洞,只有小猴能钻出,人却不能。
她颓败的望着萧定晔:“怎么办?怕是要死在此处了。”
站在她身畔的青年面上一派沉稳,小猴钻出去的事情,在他心头燃起了一蓬亮光。
他沉声道:“你站开,我试试。”
他上前在小洞附近细细敲打摸索,寻出洞壁最薄弱的一处,将所有内力聚在手掌上,对着那处薄壁连续发力三回。
喉间腥甜一阵翻腾,胸腔如撕裂般痛,而那薄壁依然纹丝不动。
追兵的脚步声更加清晰而来。
沿途的岔路虽分散了追兵的数量。然而任何一队人但凡发现了两人,只要一声喊,就能将分散的兵力聚集在一处。
他凝神静气,使出最后的力气,再次拍向洞壁。
但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嚓”声,眼前薄壁立刻现出几丝裂纹。
他抬脚用力一踹,薄壁“哗啦”一声,显出个大洞。
山背后成年累月堆积的树叶、草屑立刻塌了下来。
清风忽至。
他一把刨开草叶,转身对着猫儿微微一笑:“不是死路,是活路。”
两人急忙钻出。
外间星光灿烂。
浩瀚天际怀抱着一片银河,皓月在天空遥遥相望,面庞同平日一般温柔而慈悲。
几丈外一棵大树,小猴窜在树梢上,不知摘了个什么果子,正吃得汁水飞溅。
瞧见两人出来,它立刻“吱吱”两声,另外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只果子,正挥动爪子向两人显摆。
猫儿长吸一口气。
草叶腐败中,夹杂着秋的清甜。
是生的气息。
她眼眶一红,正要寻找前路继续而逃,萧定晔已抓起一把草叶在手中点燃,从洞壁中丢进去,继而将枯草不停歇的塞进洞中。
没有明火,一簇簇浓烟顺着风,不停歇的往山洞里吹去。
烟攻!
猫儿立刻上前帮手,将枯枝草叶向山洞中塞去。
浓烟渐大,两人被熏的咳嗽不止。而随着风的吸力,山洞另一头的浓烟会更大。
追兵受到烟攻,难以忍受,一定会折返出去!等绕出去再从道路进山搜寻,早已来不及。
萧定晔站起身,牵着猫儿道:“走!”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山峦,层层叠叠,影影绰绰,在月亮下显得神秘而生动。
两人顺着长庚星的方向一路往深山中去,小猴在两人头顶的树梢上跟随狂奔。
许久之后,极远处开始有了人声,然而那人声被清风一吹,便没了声息,只有零星火把在深夜中晃来晃去,仿似无头的苍蝇。
五更天里,星子渐稀。
黑暗处影影憧憧,隐约可见一处山坳,从山坳下去,就有一片平地能够歇息一二。
再行片刻,渐到平地,朝阳的第一抹光线穿透云层,将人间照亮。
猫儿长舒一口气,转头望向萧定晔。
她身畔的青年面如金纸,嘴角血珠滚滚而落。
他挣扎着想给她一个笑,身子几番晃动,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
萧定晔睁开眼的时候,正是午后。
天色晴好,层林尽染,一派好秋光。
他身上打斗时的外伤已被包扎好。
他昏倒并不是因为这些外伤,而是推开山壁时受了内伤。
昏睡了一日半,现下已缓过来近七成,再养一养,就能全部恢复。
耳边什么声音窸窣窸窣,有点熟悉。
他缓缓睁眼,瞧见身畔坐着个姑娘,正在数银票。
她坐在阳光里,周身被描上了一圈金边,仿佛一个因爱财而被贬下凡间的小仙女,显得灵动而狼狈。
这样的她,他太熟悉。
过去五个月的逃亡路,她很少是衣衫亮丽,模样从容。
大多数她都是这般乱糟糟,甚至更糟,状似野人。
然而她也从来都是这般生机勃勃,从来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她一张一张数着银票,仿佛数量对不上,眉头一蹙,对着蹲坐她边上的垂首吃果子的小猴道:“去,去那男子的袖袋里再搜搜,看看还有没有银票。”
小猴仿若未闻,依然认真吃着果子。
她便叹口气:“现下倒是到了你的天下,你如鱼得水,老娘差遣不动你了。”
他不由扑哧一笑,紧接着急咳两声。
她忙抬头,急急起身,到了他身畔,先摸了摸他额头,蹙眉道:“你醒了?可觉着有大碍?”声音还有些嘶哑。
他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除了心中还有些受了内伤的憋闷,再无不适。
他握着她手,低声道:“又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