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551)
夜里凉风徐徐,她坐在山顶亭中渐渐有些睡意,便矫情的撒娇不愿行走。
那人心甘情愿将她背在背上,踩着山中石阶,一路柔声细语,同她往下榻处而去。
那时她和他都以为快乐还有三年。
后来只持续了半年,一切便戛然而止。
她已许久许久未想起过前事,现下一瞬间,那些过往却在心间汹涌翻腾。
她明明叫猫儿,那人却喜欢唤她阿狸。
全天下,只有他一人,那般称呼她。
阿狸,不要走。
阿狸,我带你去吃鱼。
阿狸,后日是你的生辰,你想在宫里过,还是我带你去行宫?
一顶喜气的红盖头下,时隔两年,她趴伏在一个不相干人的背上,终于撕心裂肺的想念起一个人。
那个她压在心底不敢回忆的人。
背着她的人脚下生风,仿佛只几息间,她就被放进了花轿。
唢呐声骤起,催促着轿夫快快离去。
站在轿子前的喜娘从一只红漆盘上端出数个小瓷碗,一只只递给送嫁队伍,催促道:“饮了送嫁酒,我们便起步。”
几声瓷碗落地开花,四名轿夫齐齐抬轿,在欢天的喜乐中晃荡着轿子大步而去。
明珠跟在轿畔,初始还脚下生风,渐渐的却有些腿软、脑袋晕。
她额上冷汗直冒,支着脑袋上前一把抓住喜娘,竭力道:“酒里……有何……”
喜娘只做出听不见的样子,关心道:“走累了?快去路边歇着,歇一歇就赶上来,切莫耽搁正事。”
正说话间,已有旁的媳妇子扑通睡倒在路旁。
明珠跟着脚一软,跟着趴了下去。
喜轿更快的窜了出去。
明珠躺在路边上,眼前已模糊,只狠狠吆了一口舌尖,痛意给了她些许清醒。
她从地上挣扎着起身,踉跄着前扑两步,心知再也追不上,回身歪歪斜斜往铺子方向而去。
……
“添花阁”后院,人声鼎沸。
王五在厢房里,将还软着身子的贾忠良装扮好,同他道:
“你现下的力气只够你骑在马上不滑落,若想逃离却是不成。
你乖乖着莫反抗,我们顺利将今儿的亲事完成。待事成后,我再放了你妹子一家。否则……”
贾忠良怒目而视,使出最大的力气,声如蚊蚋骂道:“卑鄙!”
王五咧嘴一笑:“逼婚哪里有不卑鄙的?主子在你身上卑鄙的还少?你认命吧,这是老天爷对你的照顾,你别不识相。”
他将红绸绑在贾忠良胸前,前后打量一番。听见外间已吹起唢呐声,心知迎亲时辰已到,方拉着他一路出了大门,扶他上了马。
停在角门处的喜轿同时前来。
喜娘喜气洋洋宣布:“迎亲咯!”
鞭炮唢呐震天响起。
不远处的树梢、檐下,监视之人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个什么喜事?
新郎昨儿不是被掳了?怎地现下又冒出来一个?
此处乃胡主子的地盘,便是新郎上门迎亲,也没有先从新娘娘家出发的道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暗卫们扭头回望不远处的马车一眼,只觉脑袋不保。
一人再也顾不上暴露自身,从办喜事的院落一跃而入,拉住一人,将匕首顶在他颈子上,吆牙切齿问道:
“今儿究竟是何喜事?新郎怎地会先在此处出现?新娘呢?去了何处?”
那人双腿发软,战战兢兢道:“好汉饶命,今儿是入赘礼,方才出去迎亲的汉子,是我们姑爷。东家昨儿夜里就去了城西,要从城西宅子里出嫁……”
暗卫听闻,暗道一声糟糕,从院里一跃而出,直直去往路对面的桐油马车,着急道:
“殿下,今日竟然是入赘礼。一直在喜房中的竟然是另外一个新郎。
胡主子在昨夜侍卫换班时正好离开,去了城西备嫁。我等都未瞧见……”
萧定晔心下一陡,一把揪住那侍卫衣领:“那曾跟在她身后,想暗中害她的人,捉住没?”
侍卫苦着脸道:“小的……小的不知……”
萧定晔一把推开他,从车厢里一跃而出,前去一把解开车辕,单拉出马,一跃上了马背,同众人道:“快,走城西!”
马如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重重挥动马鞭,心中惊慌失措,脑中全是猫儿被斗笠男子用匕首刺中、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不要,千万不要。
路边景象飞一边的后退,迎面春风似刀割一般。
道路一转,再一转,前方陡的现出个歪歪斜斜似醉酒的女子,马匹躲闪不及,立刻将那女子撞翻在地。
那女子被摔的头破血流,反而引去马上人的目光。
身后侍卫立刻勒马跃下,扶着女子,大喊道:“明珠,是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