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395)
然而后来她闻到了这股气息,她知道她即将平安。
她已经扛了许久许久,那时却忽的松了劲。后来泰王再给她的那两鞭,她终于松口求饶。
她知道,他就在周围,随时等着救她。
那时她还没喜欢上他,然而精神却先于理智而信赖他,知道他不会害她。
曾几何时,那样令她心安的气息,开始令她烦躁、生气、愤怒。
每每闻到这样的气息,她就想到了她那岌岌可危的自由。
他看见她,面上带着些愧疚,低声道:“祖母同四哥说的,你不用往心里去,一切都是障眼法。”
她一滞,倒有些不明白他究竟何意。
他继而道:“你我的约定依然算数。三年后,我帮你换个身份,你走便可。只是这三年里,倒是要委屈你,要被似是而非当成我的……姬妾……”
她更加迷糊。怎么叫似是而非?
他看着她怔忪神色,唇边缓缓浮上笑意,一只手抬起险些抚上她面颊,又克制着垂了下来。
他示意她跟上他,并排行走在月光下,低声解释道:
“我同旁的几家侧妃,虽说议定了亲事,然父皇还未赐婚,并未正式定下婚期。
你也一样,我并不正式给你名份,只在宫内,委屈你担一个‘夫人’的头衔,在人前略略亲近几分,做出个样子。”
猫儿隐约有些明白,不由问道:“人前是指哪些人?”
“宫中之人,母妃、祖母、几位哥哥。”
“背着人,又是什么模样?”
“你是你,我是我。”
这话她不信。
今儿在御花园,到底是算人前还是人后?
他仿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道:“你放心,我今后,决不会像今日在御花园那般冲动。”
又似有些委屈,越加将声音放的低沉:“你昨夜和今早,踢我的那两脚,也太用力了些……”
猫儿被他勾起了熊熊烈火,狠狠瞪了他一眼:“天下女子,难道皆由着你们皇子胡来,不得反抗?”
他立刻正色道:“没有没有,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这一点我知的。”
猫儿“呸”了一声,这话才是天下最大的谎言。
前方已快到她所住的那一排瓦房,她住了步子,偏头防备的望着他:“你说话,究竟算不算话?”
他不由一提眉:
“你手里不是有两份契书?有一份上写的,凡是我以权压人,四哥立刻赔付你一千两银。
四哥买卖众多,皆是以诚立本,凡是他认下的事,最是诚信。”
她又“呸”了一声,恨恨道:“我今日去寻他赔一千两,他如何不认账?”
他忙为自己叫屈:“今儿在御花园,我真未以权逼迫你。”
她立刻怒目相向。
他只得细细解释:
“那时你挣扎的厉害,半点不愿听我仔细说话。我当时无法,只得……
若说我真的强逼你,那也是以一个男子的身份,而不是以皇子的身份。
四哥是了解我的,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方不能赔你银子。
倒不是他舍不得,而是不能认下这罪名。”
猫儿想了半响,道:“我信不过你,你方才所言,皆要白纸黑字写下来,签下大名。否则哪日你又反悔,我却是吃了大亏。”
他忙捧场道:“应该的,应该的。明儿我便亲自送……”
他见她双目一瞪,只得改口道:“我让随喜将新的契书送过来。
只是……明儿你要成‘夫人’的消息,众人便会知道,这掖庭你是不能继续住了……”
猫儿立刻跳开两步:“你敢让我和你住一间房,我就……”
他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道:
“既然不完全给你名份,自然不能让你同我共居一室。我让工部加快修葺重晔宫,将正殿改造过,今后,你便同我一墙之隔,可成?”
她想一想,那和此前住配殿,也无太大区别。
心下又一阵烦恼。
解毒之前,她和他要在人前扮路人。现下却翻了个面,要和他在人前扮亲热。
为什么日子就过的这般复杂。
她向他再一次强调:“今儿在御花园,你我被旁人看到。你此举是因为生怕贼子拿我来威胁你?”
他肃然点头:“没错。你该知,现下躲在暗中仇视你我两人的贼子甚多。”
她提议:“既然如此,为何你我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演一回断情?你随意戳我两刀,只要不往要害上下手,我都能忍。”
他正色道:“头一日众人看到你我那般情浓,后一日就断情,不合常理,贼子定然不信。只能你我徐徐图之,缓缓情淡。”
说到这个时候,他看猫儿依然是一副不如何信他的模样,心中一时颓败,又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