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叫精致用餐了,连肉沫都要一点点切碎的吃法,着实有点吓人。
就像是目的不在吃饭,而是在发泄什么似的。
埃西里斯:“……”
他果然还是很生气。
艾利不知什么时候看不见影子了,一群无关紧要的人凑上来,仿佛才发现他一样,塞来颇为勉强的热情。
失踪人员还把更多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塞给他,要他回去等着,还说什么,等他回去之后,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以为他很听话?又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他很想知道么?
简直把他当傻瓜。
埃西里斯显然不觉得自己傻,但他对外默不作声。
十分冷艳高贵地接了东西,男人的淡漠目光在陌生人身上停留一秒,似乎要发作——但居然什么都没做。
无视可以忽略的聒噪生命体,他转身走了。
嗯,实际上就是这么听话。
“就算是要观察,我也没必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这次是这个理由,埃西里斯说服了自己,纵使他心底里其实还打着结。
没错,他是因为自己失去了耐心,才会这么爽快地离开,跟他听了只是转述的一句话,心居然就莫名雀跃起来了——之间毫无联系。
同样戴着兜帽的男人抱着偌大的包裹,还是生人勿近,可给人的感觉不知怎么就变了。
他的步伐不自禁加快,快得想要飞起来。
“被彻底遗忘”,与“虽然对方到处闲逛,但实际上还是挂记着他”,区别当然很大了。
埃西里斯的自尊与骄傲同时得到了满足,独自回到旅馆,也就算是心甘情愿。
他故意要跟艾利拉开距离,在艾利回来之前,绝不会再主动出去找人。
不过,他待在房间里,也没有事情可做。
便干脆坐在窗前。
被误会成“礼物”的那朵枯花,经过少年的手,宛如奇迹般又活了过来,如今插在窗边的花瓶里,展现出了好几分绿意。
埃西里斯坐了半天,忽然伸手,似是想碰一碰花枝间,那柔嫩的绿叶。
他此时的神情,是自己想象不到的温和。
像是让花儿活过来的阳光,也将自冥界而来的阴翳柔化。
只不过,他的手指刚靠近,叶子边缘便开始发卷,绿色也迅速消退,若不是埃西里斯反应快,这枝花又要可怜兮兮地枯死了。
“!”
埃西里斯像被针扎似的收手,打量了一眼明显精神萎靡的植物,精致的唇角微动,隐现一点点心虚。
他捏紧差点坏事的手指,颇为不情愿地往后挪了挪,方才继续目不转睛地望着花。
半晌后。
“他想告诉我什么?”埃西里斯轻声自语。
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可以看到底下有许多人经过。
正因心中有期待,他才会这般安静地、乖巧地待在这里,等待少年回来。
应该没等多久才对,可并不嗜睡的男人等着等着,莫名地困了。
在某个意识变得模糊的时间,埃西里斯似乎听到了某种奇异的声音。
听不出完整的节奏和旋律,像是无比随性的弹奏,但凑到一起,就是无比动听。
听着听着,冰凉的四肢最先有了温度。
其后,血液开始流淌,将奇妙的声音带来的【温暖】传遍全身……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半睡半醒的夹缝里,头不禁垂下的男人呢喃着,面上竟出现了一丝喜悦,一丝思念。
模模糊糊地觉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听过类似的声音,得到过类似的感觉,那时还要比此刻更深切。
当这声音——对,是琴声——轻柔地拂起海浪时。
“他”在暗不透光的深海里。
“他”在月桂树叶的重叠里。
“他”一步步接近,却在只剩最后一步时退缩,只能寄身于红发神明脚下的阴影里。
如此卑微,只因“他”是黑暗的化身,就算掌控幽冥,也永远与光明背道而驰。
光就在那里,甚至就在背后,转身便能望见,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
所以,只能用黑影将自己掩藏,一夜一夜听着那琴声入眠。
埃西里斯分不清,沉浸在这份静谧与温暖的人,是他,还是“他”。
亦或者两者皆是。
他的意识飘远了,沉溺其中,迟迟都不愿醒来。
同样听着琴声睡着的凡人相继清醒,埃西里斯却还未睁开眼。
从白天过度到晚上,冰冷的光逐渐消失,无情的夜色席卷天地。
慢慢地,一直到曙光乍现。
埃西里斯醒了。
还是那冷漠的光,从窗外投进室内。
黑发男人的身形被勾勒出一圈白边,宛若一尊凝固的雕塑。
攀爬上他苍白面颊的光,没有温度。跟这些日子里,一直感受到的温度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