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只想当个昏君(11)
那些大臣大半夜被带到大理寺,也不知要对他们做什么,此时见到张骥,仿佛就像看着一个幕后黑手,一个个朝着张骥投来又惊又怒又怕的眼神:“张枢密使,你这是何意?”
张骥面带羞惭,好言好语地说道:“诸位同僚勿慌,这是尔等奏折连篇累牍之故。陛下下旨,请诸位同僚在大理寺互相念完所有的奏折,以示正听。”
那些大臣脸上挂不住了,又因为知道了这不过是小事,想起方才禁卫军破门而入时,自己的仓皇失态都暴露在了这些武夫面前,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羞恼。
一个翰林院的编撰质问道:“张枢密使,纵然我等把奏折写得长了些,也是表述对陛下的尊崇和忠心。为何竟遭致牢狱之灾?禁卫军蛮横,直接破门而入,阖府上下惊慌失措,女眷受惊,小儿啼哭,张枢密使,敢问你身为枢密院主政官,可能脱得了关系?”
张骥一开始还半羞半委屈地解释一二,发现没有一个同僚肯信他张骥在此事上是清清白白的。
张骥真是恨不得以头抢地,自证清白,可陛下将此事交给他,他这时候也是推脱不得,总之,同僚与陛下,总得择一当个负心人,他不能有负陛下,只得把这口黑锅背好,负一回同僚了。
张枢密使看着这些同僚实在是于心不忍,干脆用宽大的袍袖掩面,假装看不见也没听到这些同僚的质问了。
等到一百零八人都到齐了,禁卫军齐刷刷来到张骥面前复命。
面对着同僚们的愤怒目光,张骥比之前从容了许多,他是枢密院主政官,禁卫军出动,就算是奉了陛下旨意,难道自己就能撇开关系了吗?
想清楚这一层之后,取出一个大箱子,咳咳了两声,神情严肃:“这里面是诸位的写的奏折,陛下有令,尔等需将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奏折念上一遍。”
礼部右侍郎张强出列,质问道:“张枢密使,我等迷惑,还请张枢密使解惑。”
看着他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想来已经是认定这次的事是张骥撺掇陛下的。
张骥只能苦笑连连,禁卫军看着他们前来木箱里领奏疏。
张骥行得正坐得端,又有禁卫军维持秩序,这些大臣闹了一番后,还是老老实实地领了各自的奏折,与其他人交换,要念完除了自己所写的一百零七篇奏折。
“什么?一百零七篇奏折都要念?怎么这么多?”
“张兄,你就算想卖弄文采,也不必连篇累牍这么多吧。”
其余的大臣凑过来一看这么厚的奏折,想想自己也要念,纷纷指责此人。
“李贤弟,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写了多少?怕是与张某不相上下吧。”
“陛下才智卓绝,孝感天地,然国不能一日无后,恳请陛下遴选良家子纳入后宫?张强你这厮简直是祸乱朝政,陛下乃是女帝,这选后妃一事要慎重考虑,你竟然直接上疏陛下遴选良家子?那万一是要考功名的,进了后宫这科举还考不考了,官儿还当不当了?”
“荒唐!张侍郎你就算身为礼部右侍郎,可礼部的尚书令还没进言,你倒是先巴结上了。”
“什么?张兄,我记得你家里就几个女儿,也没一个可以被陛下纳美的儿子啊。”
“好你个老家伙,自家没儿子所以只管讨好陛下就是了?”
“呸,佞臣!”
“你们又比我好哪里去?宋翰林,你这奏疏可真是文采飞扬,只把陛下夸得功比三皇五帝,德为天下楷模啊。”
有个禁卫军没忍住插嘴道:“你们翰林院的不是讲究气节吗?我看着奏疏龙屁拍的有水平啊。”
宋翰林便涨红着脸讲:“这读书人给陛下献忠心的事儿能叫谄媚吗?”
其他一百零七个大臣也都是科举上来的文臣,也同禁卫军争辩了几句:“天命所授,陛下乃万民之父、母”。
说到万民之父的时候,大臣们想起来陛下是先帝膝下唯一的公主而不是皇子,就硬生生改成了父母,生怕自己再因为这种小事被陛下不喜。
禁卫军们听这些文臣开始掉书袋,就发出了快活的笑声。
听着这一百零八个朝中大臣互相读着彼此花团锦簇吹捧陛下的奏折,张骥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现在,这些不争气的臣子还和禁卫军吵起来,更是丢了文臣的脸面。
张骥虽然是个朝中公认的老好人,但能做到枢密使主政官,也有其本事,他能做事,尤其是做实事。在张骥看来,办差事就好好办差事,不搞虚头巴脑的那一套。
这样的一位不喜欢惹事,堪称是老好人的能臣干吏最讨厌的就是一些没有能力、只会阿谀奉承的佞臣。偏偏朝中总有那么些人拿出大半的精力去阿谀奉承,一件办好了能十分有益于百姓的事到他们手里就是无功无过应付了事,脑子里只想着升官发财,半点都没有装进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