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徒然沉重,出乎萧老夫人的意料,她一时无话可接。
阿渔擦了擦眼角的泪,掩饰一闪而过的讥笑。萧老夫人想听她说不苦,最好告诉所有人她过得不苦,然后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往伤口上撒盐了。
萧老夫人宠爱箫雅珺是她的自由,却没有资格要求她宽宏大量委屈自己原谅萧雅珺。
萧老夫人缓了缓劲头:“周氏夫妻造孽,可怜了你们两个孩子。”
可怜?阿渔抬眸看向萧老夫人,发现到她是真的觉得萧雅珺可怜,可怜萧雅珺失去了宠爱地位名誉?可这些不是本来就不该属于她的吗?
萧老夫人目光和蔼,继续说道:“自打出事后,你七姐满心歉疚不安,她想亲自向你道歉。”这面总是要见的,这都快过年了,总不能一直避下去。
阿渔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老夫人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靖海侯与游氏齐齐开口:“母亲。”
夫妻俩互望一眼,靖海侯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阿渔嘴角轻轻弯了下:“我也想见见她。”
闻言,靖海侯和游氏便不好再说什么。
萧老夫人重新笑了,示意丫鬟去请萧雅珺:“你刚回来的时候,她就想去看你了,只身子不中用,病倒了,这就耽误了。”
阿渔微微一笑,听见动静转过脸。
萧雅珺款款走来,步步生莲,她生得高挑明艳,哪怕因为连日来的打击而显得萎靡憔悴,依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养尊处优娇宠着长大。
反观阿渔,瘦小单薄,少女的年纪却仿若一个没长大的孩童。
这样两个人,若是不知内情的,任谁也不会相信二人是只差了一天的同龄人。
萧雅珺怔了怔,面上愧疚不安之色更重。
阿渔脑中浮现了原身和萧雅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时的萧雅珺没有饱受流言蜚语之苦,也不用承受身份地位的落差,所以她光彩照人顾盼生姿。
而原身哪怕经过大半年的调教,本质上还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村姑。见到萧雅珺那一刻,难以言喻的自卑窘迫令她恨不得在地上挖个dòng钻进去。
阿渔掀了掀嘴角,语调平缓:“你长得很像周家人。”
萧雅珺的脸刹那间褪尽血色。
游氏眼角轻轻一颤,在萧雅珺的眉眼间依稀能找到几分周父周母的痕迹,她别过了眼。
萧老夫人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脸愠怒地看着阿渔,这话何其诛心。
阿渔神色平静地回望过去。
萧老夫人怔了怔。
“对不起。”萧雅珺眼眶微微cháo湿,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湿润
阿渔转脸,目光落在萧雅珺脸上。
四目相对。
一人平静无波,一人羞愧难言。
萧雅珺忽的发怯,嘴角颤了颤,终是接着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我都愿意去做。”
“我不想看见你。你亲生父母的行为你无法控制,但你是最大的得利者,看见你,我就会想起你亲生父母为了你偷走了我,就会想起这些年来猪狗不如的生活。”
原身羡慕、嫉妒、怨恨萧雅珺,但是她也清楚,萧雅珺没有主动害过她,是她自己屡次招惹萧雅珺。
重来一次,她希望她们两个人不要再生活一个屋檐下,最好永不相见。
阿渔遇到过很多含恨而死的鬼魂,当他们得知自己可以满足他们的愿望之后,很多人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但凡稍有对不起或者只是妨碍了他们的人,都要求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这种鬼,阿渔向来是任他们自生自灭,做鬼还是善良一点的好。
阿渔的声音含着沁人心骨的冷冽,冷得萧雅珺身子一晃,面无人色。
“你不要欺人太甚,”萧老夫人的脸色一沉到底,“你也说了珺儿无法控制周氏夫妻的行为,当年她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岂能迁怒于她。”
“作为受害者,我为何不能迁怒加害者的女儿,我又不是想打杀了她,只是不想见她,这也有错?难道还要和她相亲相爱姐妹相称,才是对?”阿渔不咸不淡地反问。
“瑜儿,”游氏急忙站起来,“不得对老夫人无礼。”
萧老夫人勃然大怒,伸手指着阿渔:“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老大,看看你的好女儿,目无尊长,怪不得会不顾养育之恩,状告周氏夫妻!”
对于阿渔状告周氏夫妻一事,老夫人至今难以释怀,为人子女岂能状告父母,简直大逆不道。
靖海侯皱了皱眉:“瑜儿还小,母亲别和她一般见识。瑜儿,还不快向你祖母赔罪。”
阿渔嘴角挂着笑,极淡,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