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看了节南一眼,神qíng却不善,“送这么好的礼,还到园子里打杂,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节南没说话。
也不用节南说话。
“这不是真的珠子,是木珠子涂了白,不值几个钱的。”萍娘代节南笑答。
仙荷眉间一股恼气,“原来鱼目混珠,也好意思拿来送人。”说罢,抬头挺胸走到最前头去了。
萍娘低声道,“不用放在心上。眼看新人笑,她心里哭着呢。”
节南淡笑,“我理会得。”
司琴姑娘们和随侍的丫头们都走了,琴院忽然一空,正中节南下怀。
她在仙荷的屋里定心转悠,不着痕迹地翻找,虽然并不确定要找什么,但依照桑浣的怀疑,名单既然混在仙荷的衣物里,工匠又让北燎掠走,仙荷身份就不单纯,这屋里必有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然而,两刻时过去,连密室密格的可能都试过了,节南一无所获。倒是仙荷写给常客的几封信,字里行间qíng深意切,大有托付终身之意,让她皱起了眉。
仙荷如果真是北燎眼线,才刚发挥出作用,这般自求出嫁,就没道理了。但如果仙荷身份不可疑,总有人可疑。一份工匠名单,对常人无用,对北燎和大今朝廷却有重要价值,不可能闲到无聊抄下来。
节南环顾着仙荷的屋子,忽然转身出了门,走到另一间屋子前。
这回是萍娘的屋子。
“桑儿,你在么?桑儿?”
但节南还没进屋,就听有人叫她,好在她手上拿着清扫掸尘,大方道声这里。
身穿孔雀舞衣的赫儿笑盈盈从拱门外跑进来,“知道你在琴院帮忙,怎么只是清扫丫头?妈妈要咱们跳这几日排的孔雀舞,数来数去就差你一个,让我带你过去。快走吧。”
节南敛眸,却也不多说,跟着赫儿走。
眼看就要到琴院大门,节南忽道,“听说赫儿姑娘是维族人,应该会说维族话吧?巧了,我还学过几句……”突然开始用另一种语言说话,最后才换回来,问赫儿,“是不是?
赫儿脚步顿住,回头笑看节南,“桑儿你说的是燎国语,哪里是维族话?”
节南神qíng闲淡,“西原本是维族过冬的地方,如今让北燎侵占,赫儿姑娘听我说燎国语而不恼不怒,是心大吗?”
赫儿笑容仍自然,“维族人就不该听得懂燎话?燎国是维族的敌人,不懂他们的话怎能夺回维族家园。”
“赫儿姑娘听岔了,我说的是姑娘没有仇视北燎的心而已,就好像你说维族维族的,似说陌生人,听不出半点亲近。”节南抬眼,淡淡与赫儿对望。
赫儿那双深邃的眼微微一眯,漾开笑,语气陡娇,“桑儿讨厌,人家本来还挺想jiāo你这个朋友的,其他人都蠢得要命,害我觉得自己也要变蠢了。你就不一样了,明明机灵敏捷,说话恰到好处,好似看透了别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却又不想让人看出来,不高不低混在人堆里。不过,我这人不信自己瞧见的,只信自己的感觉。我感觉你——”垂眸敛笑,一手伸进袖中,“和我是同类。”
节南抿翘唇角,“赫儿姑娘长得这么美,怎会与我同类。而我嘴笨,不像你说谎跟吃饭一样平常。”
赫儿目光yīn沉,“我哪里说谎?”
节南双手捉着掸尘,“就从那句‘妈妈要咱们跳这几日排的孔雀舞,数来数去就差你一个’开始。”
她如果在这里开杀戒,桑浣会不会扣她解药?
她如果跟王泮林撒个娇,再弄一粒解药的可能xing高不高?
“这话怎会是谎话?你可以去问妈妈。”赫儿的手始终拢在袖里,不知节南正盘算她xing命。
“因为我只是临时进来gān活的丫头,妈妈看我老实,让我跟着学舞,多一点谋生本事而已。那支孔雀舞,根本没有我的位置。所以,你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不是妈妈差你来找我,而是你一直暗中盯梢,看我要进萍娘的屋子,出声叫我,其实只是不想我进屋。”节南倒也不是不信巧合,只是对巧合这种事想得比正常人多一点。
琴院的灯不多,这夜乌云遮月,小格子的园中幽暗狭窄。
“你究竟什么人?今人?燎人?还是南颂官府派来的?”赫儿咬牙问。
节南暗暗咀嚼这话,“我只是一个粗活丫头,可赫儿姑娘的身份却越发引人好奇了,除了今人,燎人,南颂官府之外,就只有江湖中人可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