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千方百计毁曲九折的脸,也是看不惯有人和他相似。
相比之下花执的脸就要普通许多,属于清淡文雅,好看是好看,但不足以给人留下太多印象。
而他这个死了心爱之人的小舅舅,竟在自己脸上贴了对方的面皮,太无聊了。
“你的画从何而来?”
一副画卷滚落荆舟脚边,展开,是那幅少年送去的画。
荆舟困惑,心想郁辞这张易容的脸果真有参照吗?而且这个参照者还是曲九折的旧识。
现在不是时候,但他之后一定要同少年问清楚。
还未及荆舟回答,身后的少年突然淡笑道:“曲城主竟然还记得画中人,真是令人意外。”
说着,少年将遮面的伞扔在脚边,脸上泰然自若的笑:“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瞧见画中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曲九折似乎受了极大的震荡,戏楼四壁无数张脸神色风云变幻,从不可置信到扭曲疯狂,眼神恶毒狠绝如被激怒的狼,直勾勾似要将少年剥皮削骨。
看曲九折这副大受震动、狼狈凶狠的模样,少年更得意了,他背着荆舟,用唇语朝曲九折叫了声:小舅舅。
说完,他还扬起唇角,倒是真有几分小外甥与舅舅久别重逢的亲切感。
他知道,如今曲九折的视线不会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这句无声的小舅舅,对方听得到。
于是,在荆舟的视线扫过来之前,他又笑微微的叫了声,小舅舅——
「小舅舅,外甥来找你要蛊虫解药啊。」
这张脸就如噩梦一般盘踞在曲九折心头,而这句小舅舅,足以让他压抑了十年的不甘、愤怒、憎恶、悲伤瞬间爆发,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曲九折脸上苍白疯狂,全然忘了自己缓慢杀人优雅折磨的信条,暴露出野兽一般凶狠决绝的杀意!
一时间大地震荡倾覆,他们脚下的地板顷刻化作软绵潮湿的沼泽,红黑条纹的三步毒蛇在沼泽中迅速爬行流窜,一旦被这些恶心的毒物碰到,便会全身麻痹七窍流血致死。
荆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剑意生生劈开一道沟壑,泥沼兵分两路如瀑布般朝两端散开,脏污的泥水尽数变成毒蛇,扭曲腻滑的肉身缠绕在一起,如一张天罗地网将荆舟和少年包围其间。
荆舟穿书以来面对过不少恶灵厉鬼,却从未和这么恶心的蛊蛇交过手,他一向最怕蛇,却不得不把自己的恶心和恐惧强压而下,更令他担心的是自己越来越差的状态,他不敢相信假如这副身体突然撑不住倒在此,手无缚鸡之力的郁辞该怎么办?
手无缚鸡之力…虽然荆舟也知道他的道侣不至于如此弱鸡,但在他潜意识里,在系统任务的潜移默化中,他早把自己定义为郁辞的保护者,他就是城墙,有义务为对方抵御一切伤害与威胁,如果他战败战死,就意味着他再没资格拥有眼前这个人。
他不想做失败者,无论是放弃自己的吃播事业,还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让眼前这个人陷入未知的危险与恐惧。
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荆舟将自己的灵力一分为二,一半在少年身上结了个坚不可摧的灵障,一半灌注剑刃朝墙面上的一道人影直刺而去。
因为方才曲九折方寸大乱,荆舟从千面人影里瞧出了破阵,他赌上最后的运气与判断,朝一道人影直刺而去!
长寂剑吹毛断发,极致的剑意荡出层层清光,如白昼般将被黑暗与毒蛇吞噬的戏楼照亮,曲九折常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毒窖深处,最是见不得光亮,特别是荆宗主刚纯如烈日的剑气,他恍惚了一瞬,耳中是长剑掠过漫长的黑暗、自下而上刺破皮肉那声极低极轻的闷响。
滴答滴答滴答。
荆舟不知道原主会如何对付敌人,但他自己,是从不留情面的。
他几乎是赌上了性命,将锁定的目标一切为二,刀口利索干净,直到听到血喷涌而出的声音,荆舟停止的心跳才渐渐复苏。
他的判断没有错!
曲九折的身影轰然倒下,自始至终,他都能感觉到祁决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在最黑暗的深渊凝视着他,看尽着他落败、狼狈、绝望、苟延残喘直到死亡的模样。
他终究是死在祁决面前,可是,他绝对没有输,或者说,他也在用自己的命做赌注。
他的筹码还有这座城!
这张本属于花执的、被荆舟整整齐齐一削为二的脸最后扭曲的拧出一个笑,把荆舟看的毛骨悚然。
他直觉一切解决得太过轻易,反而让人生疑,可现在的他甚至连召长寂归鞘的气力都没有,身体里的沉重感迅速蔓延,彻底脱力荆舟任由身体从高处坠落,尽管他脑子里满是从废墟里寻找雌虫、为什么曲九折会认识易容后的郁辞、以及如何带郁辞逃离百万阴兵驻守的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