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难为(反穿书)(69)
秦十小姐沉默了半晌, 这时候看了江泌一眼,忽然笑盈盈地道:“我们混闹着作诗呢,竟扰了老祖宗和贵客们了。”
她这话说出口, 秦老夫人如刀一般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忽然有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江泌猛然转过头去,小姐们都微垂着头,怎么也看不出是谁在笑。
秦十小姐柔顺地低下头去,道:“如今还并没有评较高低,不过是先读几首打个样儿。”
“好了,好了。”
秦老夫人冷厉的神色只有一瞬,旋就“呵呵”地笑着,打破了诡异的气氛,道:“想必是她们小姑娘作诗,一时间就拿前人的典范做筏子。”
她环顾着满屋子人脸上的表情,微微闭了闭眼,侧头看了身边的长公主一眼,道:“来,都读了哪些了?底下还有谁的,让我们也听听。”
秦十小姐就看了楚烟一眼,低头不动声色地将江泌的诗笺收了,露出底下的来,含笑道:“下头是楚小姐的。”
江泌不由得看了过去,心里不由自主地祈祷着。
原本觉得楚烟写得如何都无所谓,如今只能期盼着她越差越好,或者、或者……
秦十小姐笑语盈盈,仿佛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将词看了一遍,顿了一顿,才念道:
“冉冉岚烟生瑞兽。”
“水纹螺钿香薄透。”
屋里开诗会的女孩儿们最初还有些心不在焉,但渐渐都听住了,有人忍不住扭头往楚烟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少女平静而低敛的侧影。
“步步莲来惊佩玖。”
“垂帘手。”
“晚凉天气花时候。”
楚烟目光微渺,漫不经心地转过,却在某个瞬间对上一双冰冷莫测的眼。
那人站在人群之后,宋誉的身边,霜白衣裳,眼眸狭长,视线不像旁人的游移,而只是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另一边站着那名紫衣人,楚烟凭借服色认出这是之前明水楼前偶遇的两名男子。
她眉梢微蹙,借着低头的姿态避开了他的注视。
“漫有清歌别玉漏。”
“殷勤不尽千钟酒。”
江汜身边的紫衣男子嘴角微勾,看着楚烟的神色充满了兴味。
“宛转娥眉新画就。”
“遮红袖。”
秦十小姐掩了诗笺,音调婉转地念到了最后一句:
“黄昏却在中庭柳。”
话音未落,秦老夫人已经率先拊起掌来,喝道:“好词章。”
她面上带着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秦大夫人的手都被她握得痛了,低眉顺眼地不敢出声。
众人都跟着击掌赞叹,有心直口快的诗痴看着楚烟,已然迫不及待地道:“楚姐姐当登魁首!可恨从前竟然缘悭一面,往后楚姐姐也时常同我们走动一二才好。”
之前还是客客气气的“楚小姐”,如今就叫起“姐姐”来。
江泌脸色白了红,红了青,几乎要跳起脚来,目光游移间,却触到人群之后江汜冰冷而不带感情的眼神。
刹那间宛如一盆冰水从脑后浇下来,扎进了骨髓里。
她颤抖着坐了下来。
一时之间仿佛水榭内外的人都看不见她了似的,纷纷地赞叹着楚烟,又把旁人的诗文拿出来笑吟吟地点评。
没有一个人看她、提她。
秦老夫人和众位夫人评点了一回,又看定了楚烟,柔声道:“楚小姐文采斐然,人物风流,实在是闺阁中一等一的秀士,老身的寿宴能恰逢此会,竟是老身的幸事了。”
楚烟含笑看着她,听她道:“老身托个大,为这一局魁首备下一份礼,楚小姐万万不要推辞才是。”
之前想要认她做义女、义孙的时候,叫的是“阿烟”。
楚烟忍不住嘴角微勾,道:“晚辈为老夫人贺寿,竟偏了老夫人的礼去,实在是令烟惭愧了。”
秦老夫人紧紧盯着她,见她到底没有拒绝,竟徐徐出了一口气。
宋誉不由得看了楚烟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一旁的紫衣男人将场面收在眼底,等到秦老夫人又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出门,他却忽然勾住了宋誉的肩,笑道:“宋公子方才说重金悬赏那无名词人的珍本、善本,不知道出什么价格啊?”
听宋誉报了一个数,又啧啧高声叹息:“不愧是天一庄的钱袋子,宋公子真是富贵豪爽……”
声音渐行渐远,沿着回廊渐渐消失了。
水榭里的众人也再坐不住,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有人强笑着站起身,道:“我想起我阿娘叮嘱我早些回去找她……”
还有人三三两两地围到了楚烟的身边,叽叽喳喳地同她说话:“太华园有好几处出色的池馆,楚姐姐不爱出门,想必没有来过,我们去那边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