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难为(反穿书)(135)
雪片叠着雪片,前殿的丝竹管弦之声渐渐远去,就能听见飞雪簌簌的声响。
绀香从殿门口溜进来,脚下还有些冰冷,怕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能轻轻地跺着脚,道:“下雪了。”
江楚烟看着殿中飞旋的舞姬,似乎有些出神,闻言微微愣了片刻,才问道:“什么时候下的?”
绀香摇头,转头间向上看了一眼,忽然道:“殿下出去了吗?”
上首四张坐席,这个时候已经空了大半,竟只有惠妃娘娘一个人坐在上头了。
江楚烟眼睫微垂,淡淡地道:“大约是觉得殿里闷吧。”
她语气有些轻,绀香不由得去看她的神色,只觉得她心中仿佛有什么事似的。
身后那个一直恭顺的宫人却忽然道:“小姐也可以出去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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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正一刻,苍山负雪,万籁生寒。
呼啸的北风裹挟着雪片,从山谷口蛮横地吹进来,仿佛要将一切阻拦的事物都席卷撕碎,却吹不散山谷之中浓郁的血腥气味。
残躯断肢纵横在这片战场上,乌色轻甲的铁卫身上浸透了敌人的血,出鞘的长刀在雪地里反射/出一截冷光。
高高的山石上,朔风吹卷宽大的披风,猩红的里料猎猎作响。玄衣男子挽住掌中的硬弓,箭锋遥遥地对准了夜色中奔逃的深紫色身影。
与寻常箭支迥异的锋镝激射而出,带出一阵锐利的啸声。
帝都八方的城门像凶兽的巨口,在风雪夜里沉默地合拢着。
而就在同一时刻,宫城原本已经紧闭的西门忽然徐徐地打开了。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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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守西门的金吾卫不曾提防来自身后的刀刃, 提着灯走下城墙的卫士只来得及在灯影里照见一条突兀的影子,就被人捂住口鼻一刀割破了咽喉。
四处都传来“扑通”“扑通”有人栽倒的闷响。
片刻,有人在黑影里打了个呼哨。
同样穿着金吾卫服色的卫兵拉动了滚轮, 包裹着赤铜皮角的实木巨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里缓缓地开启了。
整装完毕的军伍已经严阵等在城外, 为首的男子肩头已经覆上了一层雪,在大门打开后微微停顿了片刻, 翘首望向遥远的东、南、北方向。
暗沉沉的风雪和夜色遮蔽了一切。
今夜因为皇宫大宴的缘故, 左右金吾卫都被抽调了许多人手, 在皇城中巡逻。
导引宾客的宫城南门附近把守最为森严,但东、西、北三面也因此故,人数不比平日,防守也松弛许多。
那些受邀入宫的官员和女眷们,此刻大约正沉醉在宴饮之中。
金吾卫左指挥使魏明英家中的女眷,早在宫宴的消息确定之后,就纷纷报了病事,只有一位庶枝的女眷入了宫。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有几片掠过盔甲的遮蔽,融化在了他的眉毛上,冰冷而湿/润,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他抬手抚了抚怀中的书札, 扬刀一挥,率众循着洞/开的宫城门向内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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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之上歌舞升平,无边的雪夜里不知道隐匿了多少潜行的身影。
大内相褚茗袖着手, 低眉顺目地站在偏殿门口,像一尊没有生气的入定老僧似的。
偏殿里掌了灯,人影被烛火映在明瓦的窗格上,孤零零的一个,高而瘦削,手撑着多宝格,肩脊微微低偻,仿佛在无声地颤抖。
三皇子、岐王闻人和率着一部私兵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窗格间那道身影仿佛没有听到外面的嘈杂,闻人和却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仿佛有一瞬的气短。
身边和身后的人身上传来的金铁气味重新给了他勇气。
他微微地笑了笑,对着褚茗拱了拱手,道:“褚大伴,我来叩见父皇,劳烦褚大伴通报一二。”
褚茗还是那副袖着手的姿态,眼也不抬,平平地道:“陛下倦了,正在殿中休息,谁也不见。”
三皇子面色不由得变了变。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道:“父皇这些时日身子不适,万一龙体欠安,出了三长两短,大伴怎么担待得起?”
“我是父皇的长子,自然有服侍在父皇膝前的责任。”他微微眯起眼,道:“大伴倘若偏要横加为难,本王也只能视作你……。”
“包藏不臣之心。”
他抬了抬手。
四面八方却忽然传来嘈杂的声响。
有人从黑暗中喝道:“三哥,你带私兵直入宫城,又意欲何为!”
三皇子眼眸遽然一缩,扭头向声音来处看过去。
刚刚从内书房结业未久的五皇子在几位内侍和金吾卫的拥簇下,缓缓地走到了灯火晕光之中。
两位不久前还在云英殿上,分列天子左右,姿态一个比一个驯顺乖巧的皇子,突然猝不及防地在这个时刻重新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