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难为(反穿书)(112)
隔了两桌的地方, 江泌正咬着牙看着这边的方向。
江楚烟懒得回去同江泌大眼瞪小眼,索性就拂了裙摆,在程袅身边坐了下来,随手拎起桌上的海棠壶,一股幽幽的酒香扑鼻而来。
程袅还支颐侧坐在那里,看着她自顾自地笑。
江楚烟不由得扶额。
她问道:“你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脸红红的少女眼神乱飞,拿手胡乱地比划了一下, 比了一寸许的长度,道:“就喝了这么一点。”
江楚烟道:“你也不怕娘娘们忽然传了你上去丢人。”
程袅“嘿嘿”地笑,忽地倾过身来攀住了她的肩,少女热乎乎的脸颊就埋在她的背上, 江楚烟微微有些不适地侧了侧身,却听到低低的轻喃:“她们、都希望天下人早些忘了我姑姑,才不会、才不会叫我上去露脸、提醒皇帝……”
程袅的姑母, 就是天子闻人觉的发妻、建德朝的元后,也是闻人御的生/母。
一个早就过世的皇后家中的子侄,站在这些嫔妃们当中,也确实让后者显得尴尬。
江楚烟心中一软,躲避的姿态就止住了,任由酒气熏熏的少女这样挂在了她的身上。
“所以说,这宫里你们都要小心又小心。”程袅伏在她身侧,仿佛怔愣了一会,打了个酒嗝,又笑嘻嘻地道:“只有我是最安全的。谁也不敢在这宫里算计我……”
江楚烟心下蓦然一动,侧头去看她的表情,程袅却又愣愣地看着她,似乎只是无心之言,被她看了片刻,忽然又打了个嗝。
这一回知道羞赧,抬手掩住了嘴巴。
江楚烟不由得弯起了唇。
程袅看着她,忽然安静了下来,半晌才又道:“阿烟,阿烟,我好喜欢你呀。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像是活着的,是自由的,也是真的……”
江楚烟为她突如其来的剖白和评价愣了一下,看着她眼睛都有些发直了,不由得笑着叹了口气,温声哄着她:“是,阿袅也是赤诚又可爱。”
程袅反而被她哄得羞涩,酒红和晕红一时间堆满了整张脸。
她这样子像某种乖巧的小动物,江楚烟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觉得手/感细软极了,又摸了一把,侧头低了声音,对一旁服侍的宫人道:“劳烦姐姐取一壶醒酒汤来。”
绀香和子春两个人服侍她进宫的,江楚烟受召到台上去,侍女就等在原本的席位后头,这时候早就跟了过来,拿了打赏的香囊压在那宫女手中。
宫人笑吟吟的,当即就屈膝退了出去。
程袅还在胡乱地喃喃说着话,虽然叫着“阿烟”,但已经是江楚烟听不清楚的音量了。
江楚烟不敢让程袅再多喝,在她抓起酒盅要“敬她一杯”的时候,也只是忍着笑给酒杯里添了盏蜜水。
程袅分不清杯里是酒还是蜜,见江楚烟爽快地喝了,就觉得自己得了大胜,水润润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江楚烟性情克制,谢石也一贯沉稳冷静,昔日在雁栖山上的时候,也只有宋誉性子跳脱,会偶尔喝醉一两场——通常还要被两位宋家来的女先生教导。
她见过的醉鬼还真的不多,认真算起来,程袅算是第二个。
好在程袅喝醉了也还算乖巧,不甚胡闹,没有让她觉得多么头痛。
江楚烟想起旧日的事,出了片刻的神。
她十四岁之后,两位宋先生能教给她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到她下山上京,谢石感念两位先生的师恩,派了心腹的人手,依着两位先生的意思把人送回了嘉安老家,奉上丰沛财物,以保障二人的余生。
宋家的家主是宋誉的大伯父宋忟。当初宋誉前来雁栖山投奔“谢老板”的时候,宋忟原本是不以为意的。后来谢石羽翼丰满,宋忟却也称得上颇识时务,早早就通过宋誉的关系投靠在鹤庭的麾下。
江南之地,江楚烟是不怎么担忧的。
宋誉带着工坊的匠人做出了“水泥”这样修建工事的利器,谢石就很快同各州府主官合作,一方出名,一方出钱,把原本年久失修的官道修成了四通八达的“路网”,触角延伸到了各个被谢石所中意的地方。
岳州那位江阴侯,心中又在想什么呢?
江楚烟沉吟的时候,身后传来宫人低柔的声音:“小姐,奴婢来送醒酒汤。”
她侧过头去。
那宫人端了个托盘,盛了两只碧莹莹的翡翠盏,澄亮的汤水在盏中荡漾。
江楚烟却微微蹙了眉,看着托盘后低眉顺眼的宫女,道:“我记得方才这里服侍的不是你。”
那宫人对江楚烟能记得似乎有些猝不及防,顿了顿才轻柔地道:“请小姐恕罪,她身子有些不适,不得已不敢再到贵人跟前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