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鼻之间都是血浆地站直身体,目力是慢慢在恢复,但却像是蒙了成罩子似的,怎么眨眼都不像寻常那么清晰。
李意阑大概知道自己的病情是又恶化了一步,已经在接近眼盲的边缘了,他有点受惊,但因为刚刚已经惊了个大的,比起失望来说,眼盲暂时倒成了小事。
“还好吗?不行我就先送你回行馆去,”这时身旁忽然有人问了一句。
李意阑慢吞吞地循声望去,就见仍然戴着白一面具的白见君站在身边,脸上依稀有点关怀。
知辛也时常用这种眼神看他,李意阑闭上眼睛,脑海中霎时历历在目,直觉、感觉和期望一起在告诉他,知辛的关心不是假的。
这点确认方才让李意阑心底有了点热气,旋即他在自我的意愿下,满脑子都蓄积着知辛的好。
知辛救过自己,担心自己,甚至还不断在无意之间帮自己找到了好几回线索……
随着时间和病情的稳定,李意阑的头脑也不像刚刚得知噩耗时那么乱如粥滚了,他紧紧地锁定着在知辛的陪同下方才找到的那几个线索,越想越觉得章仲礼说的不对劲。
如果知辛是他的同伙,那又为什么要给自己这边提供抽丝剥茧的线索呢?
第90章 尾声(二)
这明显不合常理,而最大的可能就是章仲礼在挑拨离间。
李意阑无比愿意相信这个念头,在心里暗自强调了好几遍,就算当中有什么隐情,他也要亲自去问朝夕相处的知辛,而不是听信这个初次见面的案犯的片面之词。
打定主意后李意阑稳住心神和气息,摸出帕子擦掉了口鼻上的血,眼神凌厉地说:“信口雌黄,姑且不论我们已经查清,黄泉生与你们的勾当首辅确不知情。”
“只说太后为了与你等为伍,竟然自己陷害自己,就让人觉得十分荒谬,因为我实在不明白,她此举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再说我身边的知辛大师,世间仅此一件的佛门至宝在他身上,你说他不是知辛,那你告诉我他是谁?”
章仲礼撅着一抹轻蔑的笑意说:“哼,冯坤可不是不知情,黄泉生甘愿为他而死,怎么可能背叛他?”
“黄泉生与我们勾结作案,恰恰就是首辅大人的授意,因为刘长鸣和严海是柳才谨的党羽,这两人堕入泥潭,就能溅柳一身污点,对他冯党来说,可是大有文章可做。”
“再说柳氏这个老贱人,你若是当她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那就错的离谱了。”
“我告诉你吧,鬼打门是我们做的,但那个盆中肉跳不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坐实,柳氏就自己贼喊捉贼地演了一出‘火腿会跳’的好戏,凭借此举一把铲除了仙居殿中,除了她多年心腹之外所有的宫女太监。”
“她这么配合无间,你认为我说她是同伙,有没有错?”
“最后再说你这位假扮大师的朋友,他是谁我暂时还没来得及摸透,但他不是知辛大师这件事,我却可以拿性命做担保。”
李意阑一听他连知辛的身份都说不出来,愈发不肯信他,一脸冷漠地说:“你的性命朝夕难保,还是悠着点儿,自己留着用吧。”
章仲礼只是怪笑几声,并未作答。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将他想拉下水的人都拉下了水,至于事实如何自有天地作证,总之是不干不净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这回禁卫军上来带他,章仲礼直觉地松开了火器和火折子,十分顺从地被带走了。
李意阑却是极其心神不定,火烧屁股地以身体不适为由向钱理提出了告辞,然后请白见君借来一匹马,驮着他直奔行馆。
知辛还没有回来,他心里越发不安,又麻烦白见君转道午门,然后等了又等,等来了一个堪比晴天霹雳的消息。
知辛作为白骨案的主谋之一,已经被皇上打入了天牢。
李意阑强撑的一口气自此终于被挫散,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等他悠悠转醒,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彼时狱中的知辛已经对着钱理如实交代,而张潮和寄声也带着袁宁的口供,提起一步来到了京城,白骨案至此终于厘清,只要再抓住逃离在外的刘乔等人就可落幕。
官府已经在对天下张榜公告,以示朝廷完全有能力如期破案,民间的声浪霎时鼎沸。
二十二日近黄昏的时候,李意阑在寄声担忧的目光里从床上坐了起来,卧房的窗户支着,他从床上望出去,就见江陵的晚霞好像和知辛第一次离开饶临大牢的时候一样绚烂。